考完试,所有人都没被放行,而是被带到了旁边的会议室。屋里的长条木桌旁坐得满满当当,连过道里都站了几个,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为首的考核师傅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得能穿透墙壁,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今天的考核结果暂时保密,谁也不许外传。等厂里统一公示后才能说,都记清楚了?敢私下发牢骚、传闲话的,不管考得怎么样,直接按作弊处理,取消资格!”
贾东旭蔫头耷脑地缩在角落的椅子上,背都快弓成了虾米,心里又气又急,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咚咚直跳。他眼珠乱转,琢磨着这考核员换得蹊跷——明明昨天听易中海说,监考的都是相熟的老师傅,怎么今天一到考场,全换成了生面孔?难不成是丁建国搞的鬼?可他一个刚进厂没几年的年轻工人,哪有这么大本事动考核组的人?
正胡思乱想,忽然想起考前那天,好像见夏主任急匆匆地往办公楼跑,看方向是去找杨厂长,当时只当是车间的琐事,没在意,现在想来,怕是跟这事有关……说不定是厂里早就防着有人走后门、耍手段,特意从别的车间调了人来监考,就是为了堵死漏洞?
他越想越憋屈,胸口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却只能闷头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几个工人正低声说笑,看那样子多半是考得不错,偶尔有眼神扫过他,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打量,更让他坐立难安。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块亮晃晃的光斑,暖融融的,可他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脚都透着股寒意——这要是升不了级,回去还不得被贾张氏指着鼻子骂?那老婆子盼着他涨工资盼了多久,要是知道他连三级都没考上,能把房顶掀了不可!更别提在丁建国面前,怕是又要被那小子冷嘲热讽,看尽笑话。
他偷偷抬眼扫了圈四周,见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有的还在小声讨论着考题,显然对自己的发挥挺满意。整个会议室里,好像就他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像棵被霜打了的茄子。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次发挥得一塌糊涂,实操时那几个关键步骤全出了岔子,能保住现在的一级钳工就不错了,原本盼着能冲上四级的目标,早就成了泡影。这念头一冒出来,他更觉得嗓子眼发堵,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易中海在考核室外的走廊里踱来踱去,皮鞋底在水泥地上蹭出“沙沙”的轻响。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转着,都快过了半个钟头,往常这时候,考生早三三两两地出来了,有说有笑地讨论着考题,今天考核室的门却紧闭着,半点动静都没有。他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尤其惦记着贾东旭——那小子是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考砸了不仅丢他的脸,往后在车间里怕是更抬不起头。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决定去找李主任问问情况。李主任是车间的老人,从学徒干到主任,消息向来灵通,而且最近自己跟杨厂长的关系有些微妙,很多事不方便直接打听,找李主任倒是合适。
另一边,李主任正坐在办公室里生闷气,手里的搪瓷缸被他攥得发白。他实在琢磨不透,本来好好的考核安排,怎么突然就变了卦?早上他还特意跟几个相熟的老师傅打了招呼,让他们多照看照看自己提前打点好的那几个工人,结果临开考前,杨厂长带着几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过来,说是从别的厂请来的老专家,为了“保证考核公平公正”,把原来的考官全给换了。
这一下,他安排的人全没了指望。李主任重重叹了口气,往后想在车间里安插心腹、站稳脚跟,可就难了。
正烦躁着,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易中海的声音:“李主任,我是易中海,找您有点事。”
李主任愣了一下,纳闷易中海这时候来找自己——这老东西平时眼高于顶,仗着自己是八级钳工,除了厂长,谁都不放在眼里。但转念一想,对方资历摆在那儿,说不定能拉拢过来,便耐着性子应道:“进来吧。”
易中海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刻意的试探笑容,搓着手道:“李主任,打扰您了,我想跟您打听个事。”
李主任心里一动,脸上堆起笑:“有事尽管说,只要我知道的,肯定不含糊。”
易中海往前凑了两步,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办公桌道:“是这么回事,往常考核一结束,孩子们就出来了,今天怎么迟迟没动静?是不是考场上出什么岔子了?”
李主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这次考试不一样。考核官都是杨厂长今天一早从别的厂请来的专家,说是为了避嫌,搞成了秘密考试,考完还得当场核分、签字确认,估计没那么快结束。”
“什么?”易中海一听这话,脸“唰”地白了,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他倒不是太担心丁建国——那小子技术扎实,手上有真功夫,换不换考官影响不大;可贾东旭那个废物,平时练活就马马虎虎,尺寸差个毫厘都不在乎,全靠他跟老考官打招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勉强混到现在。
这次换了不认识的外厂专家,人家凭技术说话,肯定不会徇私情,别说考四级钳工了,能不能保住现有的三级钳工级别都悬,搞不好连一级钳工的水平都够不上!
他急得在屋里踱了两圈,眉头拧成个疙瘩,声音都发颤:“这……这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这可咋整……东旭他……”
李主任看着他慌神的样子,心里暗暗冷笑——平时总端着老师傅的架子,这下知道急了?嘴上却假意安抚:“别急,说不定东旭今天发挥得好呢?年轻人嘛,说不定关键时候能顶住。再等等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