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完账,顾棠回到冯氏那边,十分不耐的坐等顾老爷子与顾连升。
冯氏见她回来,再次狰狞的询问过继一事。
顾棠不想搭理她,任凭她如何叫喊,全当没听见一般,瞧都不带瞧她一眼的,把冯氏气得眼冒金星。
城门口那边,顾老爷子终于等来了闺女顾枝儿和李氏。
王家有牛车,昨儿收到消息后,顾枝儿与李氏早早便商议好了,让顾枝儿的男人王大贵送她们来北安城。
谁料今儿早上临出发时,王大贵突然肚子疼,连跑了两次茅厕都没好。无奈之下,只好找李氏的男人王大成赶车送她们。
这般折腾下来,浪费了不少时间,因此,她们比顾家一行晚了些。
李氏是见过顾老爷子的,这会子双方一见面,李氏直接问了一句:“人来了?”
这句“人来了”问的是谁,顾老爷子心知肚明,他笑着点头:“来了来了!在齐福客栈等着呢!”
听到这话,李氏也笑了起来,招呼着父子俩上车。
经常往北安城跑的李氏是知道齐福客栈的,她指着路,很快便到了客栈门口。
李顺子还在客栈门口等着人,此时看到顾老爷子从一辆牛车上下来,眼睛瞪的老大,活像大白日见鬼一般!
“金、金叔?!您、您不是在客栈里吗?!”
“方才出来给你婶子买些东西,你没注意到我出来。这将走了没多远,正好遇见了你妹子和她妯娌,见我在此,便知我是来接你婶子的,非要过来瞧瞧人。”
李顺子松了口气,原是这样。
他道:“应当的,做闺女的来看亲娘,那是应当的!”
顾老爷子笑着点头,指了指王大成:“这是你妹子的婆家兄弟,叫个‘大成’,比你小几岁,这是他媳妇儿,姓李。你妹子跟他们一道来买些过冬的东西,可巧与咱们碰到了一起。”
李顺子笑着一一问好,王大成与李氏也同样笑着回应,话语亲切,面上瞧着两口子都是老实敦厚之人。
互相认识后,王大成跟李顺子一样,留在外头看守牛车,顾老爷子则带着顾枝儿、李氏一道进客栈寻冯氏。
客栈里,冯氏这会子不再乱喊乱叫,无他,喊了这么久,嘴干的冒火,偏顾棠就是不给她倒水,说让她渴着,只有渴得说不了话才能安静下来。
冯氏气得不行,可除了忍着又无可奈何,眼巴巴的瞅着炉子上温着的热水,嘴里不停地吞咽着,越看越渴!
因此,等顾老爷子一行进屋时,冯氏差点红了眼,头一件便是让人倒水。
顾枝儿对冯氏还是孝顺的,一听冯氏要喝水,急忙拿了桌上的碗,倒了大半碗热水,又细心的吹了几下,这才端给冯氏。
冯氏抖着手接过碗,不顾热水烫嘴,一边吹一边喝,连喝了好几口才勉强解了几分口渴。
顾枝儿见亲娘渴成了这样,瞬间阴了脸,扭头便对着顾棠骂起来:“你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不知道你奶口渴?”
骂完,她这才正眼打量顾棠,看清了顾棠如今模样,当即愣住,这是四丫?
算算日子,有两三个月没见四丫了,这死丫头怎么越长越出挑?!
解了渴意的冯氏,恶狠狠的剜了顾棠一眼:“死丫头是故意的!我让她倒水,她理都不理,说要渴死我了事!心毒的很!”
一听这话顾枝儿便恼了,快步走上前,举手便要打顾棠:“心毒的下作玩意儿……”
“干啥呢?!”
还没等顾枝儿走到顾棠跟前儿,自打进屋便一言不发,只顾盯着顾棠打量的李氏,一把将顾枝儿拦下。
“小姑娘家难免使些性子,你一个做长辈的与她计较什么?”
嘴里温声细语的说着话,可一双出挑的杏眼却暗含凶意,只看得顾枝儿瞬间没了气焰。
李氏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离顾棠远一些,随后瞧了一眼顾老爷子,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
顾老爷子心中一喜,知道李氏这是相中了顾棠,连忙装模作样的训斥起顾枝:“你弟妹说的对,四丫被你二哥宠的蛮横了些,你这个做长辈的与她计较什么!”
到了这一步顾枝儿也明白了,她这妯娌真瞧上了四丫,不想让自个儿动手打人,以免容貌有损。
原本的怒火,此时立马消散。
她这妯娌可不是什么善茬,越是模样出挑的姑娘,越是没个好去处!
瞥了一眼顾棠,顾枝儿心中很是畅快。
小娼妇!很快你便猖狂不起来了!
顾棠不傻,顾老爷子说是去请大夫,结果大夫没请来,倒是来了顾枝儿和一个陌生的妇人。
这妇人自打进屋后,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眼神火热,从头到脚不停的打量着她,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想到先前冯氏叫嚷着要把她卖了,顾棠面色无异的扫视一圈屋内众人。
冯氏还在喝水,瞧不出什么来。
顾老爷子也还算正常,就是目光不往她这边瞧。
顾连升与顾枝儿却是破绽大漏,只见俩人双眸发亮,嘴角带着一股解气般的笑意,看过来的目光既畅快又得意。
顾棠收回目光,心中明白了几分,瞥了一眼面前不远处的妇人,对她的身份也有了几分猜测。
李氏确实是相中了顾棠。
先前没见到人时,说实话,她并不怎么上心,不然也不会拖到如今才见到人。
先前她觉得,农家的姑娘再出挑又能出挑到哪儿去?况且就以顾家人的长相来说,也不太可能生出什么出挑的姑娘来。
这点从顾家大房那俩姑娘身上便能瞧得出来,顾清模样勉强够格,算的上清秀佳人,顾莲就差些了,只能称得上“齐整”。
要不是她想搭上程府,手上又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姑娘,她也不会瞧得上那对姐妹。
但眼下这个却不一样!
瞧瞧这模样,这些年来,倒是少见这般出挑的!
还有这身段,虽说稚嫩,但却极为纤细,是那些老鸨们最爱的。
这要是买回去调教个一两年,必能成为一夜上百两的当家头牌!
李氏越看越欢喜,脑子里不断地将她熟知的几个老鸨们扒拉出来,等将人弄到手,她便让这些老鸨们一起相互竞价!
就冲这模样,没个五十两银子她是不会出手的!
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李氏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想摸一把顾棠的脸颊。
“这小模样可真是出挑!耍耍小性子也是应当的,我要是有这般俊俏的姑娘,我也会把人宠的蛮横有脾气……”
在手指快要触碰到脸颊时,顾棠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李氏的手。
她眉头微颦,极为厌恶的看着李氏:“说话归说话,动什么手?!我的脸也是你能摸的!”
李氏顿了顿,眸中闪过不悦,“怎么?你这小脸还是什么金贵之物?”
说到这,她忽然哦了一声,一副恍然模样,又道:“瞧我这嘴,你这小脸,还真就是个金贵之物!”
察觉到李氏的不悦,顾老爷子赶忙骂顾棠:“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这是你姑姑的妯娌,按辈分,你该叫她一声‘婶子’才是!赶紧叫人,给你婶子好生赔罪!”
顾枝儿的妯娌?
顾棠沉思一瞬,脑子里倒是有些印象。
顾枝儿的妯娌有两个,王家大儿媳卢氏和王家三儿媳李氏。
这两个原主都没见过,顾棠也没见过,但听她爹说过,卢氏为人太过憨厚老实,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在王家任打任骂,等闲也不出门。
李氏则不一样,听说暗中学了她娘家,做起了买卖人口的生意,哄骗了不少人家卖闺女,做了不少缺德事。
顾棠再次打量眼前的妇人,既然卢氏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且又等闲不出门,那眼前这位想必就是李氏了。
既然是李氏,那这位方才那眼神,应当是瞧上了自个儿……再想想顾连升、顾枝儿那又畅快又得意的神色,这下算是清晰明了了。
顾家想卖了她,于是喊来李氏相看她。
看来,自个儿这是跳入人家的陷阱里来了。
顾棠顿时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好大的狗胆!
“婶子?谁家的婶子?哪门子的婶子?我如今跟着我爹一道过继走了,你们这边的亲戚可与我无关,不要胡乱的攀关系,这要是传出去,那外人怕是要个个说你们一家子都没个规矩!”
“你!”顾老爷子心中一慌,下意识瞧了一眼李氏,果然,李氏冷了脸。
“过继?”李氏目光不善,瞬间瞪向顾老爷子。
顾枝儿也一脸难以置信,声音尖利的问道:“爹!我二哥一家过继了?!”
顾老爷子有些难堪。
养了几十年的儿子,猛然间带着一屋子的孩子全都过继了出去,原因还是分家不均引起的,这事不好说,也不好听,他嫌丢人,对家里的亲戚们都瞒着的。
就连闺女那边也不例外,也一道瞒了下来。
顶着闺女和李氏的目光,顾老爷子僵硬的点了下头:“先前老二闹分家,他觉得分的太少,一气之下撺掇起族长族老们,将他把一房人过继到了你三叔名下……”
“把话说清楚!”顾棠不满的叫嚷起来,“什么叫我爹觉得分的太少?你那是一点儿东西都不愿意分给我爹,另外还要让我爹出银子继续养活你们那一大家子!
这等分法,全北安城也找不出第二家来!我爹为了求条活路,这才求着族长族老们,将我们这一房过继到三叔公名下!”
说完这话,顾棠甩手就要出屋。
“你去哪儿!”顾老爷子一惊,急忙喊住人,可不能让人走了!
顾棠顿了顿,故作没好气的回道:“你说我去干啥?客栈的钱要不要结?还有那俩婆子的工钱,要不你去结?”
顾老爷子松了一口气:“爷今儿没带银子,你先去将这些银子结掉,等回去后,爷再还你银子。记住了,结完银子后便赶紧回来,你顺子叔已经等急了!”
顾棠不给脸的嗤笑出声,只笑得顾老爷子脸色漆黑!
当着外人的面,老不死的说的比唱的好,完全不知羞耻为何物!
甩手出了屋,等远离这边,顾棠撒丫子跑出了客栈。
将出门口,她便看到李顺子正与一个中年汉子说笑着,瞧着很是熟稔。
想到顾枝李氏,这人不是王家老大便是王家老三。
王家老二也就是顾枝儿男人,原主见过,这人明显不是,但模样与王家老二十分相似,一瞧便知是兄弟关系。
趁着俩人还没注意到她,顾棠轻手轻脚的退回客栈,喊来一个小伙计,掏了几个铜子给他,让他去外头喊一个叫李顺子的人进来。
得了铜子的小伙计很是高兴,利索的跑出去喊人,没多久便将李顺子喊了进来。
见人进来,顾棠真假各半的忽悠起来:“叔,我怕是不能给你们一道回去了,我自个儿去雇一辆牛车拉我回去就行,你在外头继续等我爷他们,他们很快便出来……”
李顺子一脸懵:“出了何事?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另外雇牛车!”
“你也是知道的,我奶一包药要五十个铜子,先前我爹已经掏银子给买了一个月的,如今突然又逼我现拿十两银子出来买药,不给便不让我坐牛车回去。
我今儿带来了五两银子,全给了客栈!我奶这几日,一日两顿,顿顿全是鸡鸭鱼肉!这几日愣是吃掉了五两银子!我如今手里就剩二十个铜子,只够我雇牛车回家的,我上哪弄十两银子去?卖了我也换不来十两银子!”
李顺子听得有些头晕目眩:“你等会儿!你奶这几日吃了五两银子?!这是吃了什么?龙肝凤胆?还有那药!啥药要十两银子?!人参灵芝吗?!”
顾棠叹了一声气:“顿顿鸡鸭鱼肉不断,五两银子人家都是给抹了零的!至于那药,我也不知是什么药,问他是什么药,他也不说,只让一味的让我掏银子。为了不当众闹出来难堪,咱们回去还是分开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