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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首辅府。

“咳咳,咳咳……”

长亭在墨香居门口守着,听着屋子里不断传来的咳嗽声。

他终是没忍住,叩响了雕花木门。

“爷,夜深了,你还是先休息吧。这身子不是钢筋铁骨的。”

陆怀瑾头也没抬,“你在外头守着就好。”

“您咳得厉害,医圣说……”

“多嘴。”陆怀瑾打断他。

长亭只能低着头,默默退出去。

夜风扑在脸上,长亭咬了咬牙,转身拽过廊下候着的长风:“盯着点,爷再咳就递参汤。”

说罢他踏碎满地月光,直奔苏府而去。

月光下,长亭足尖轻点飞掠檐角,忽觉脊背发凉。

屋顶上,长亭看着南风。

“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锦衣卫办事,还要和你汇报?倒是你,首辅的贴身侍卫原来也喜欢听墙角。你今夜是来通风报信,还是偷香窃玉?”

“你放肆。”

二人在屋顶上动起了手。

身形交错,刀锋与袖剑相击迸出火星,几片碎瓦簌簌坠地。

苏杳在屋子里听到屋顶上的动静,手中的绣绷猛地一颤,银针在指尖扎出血珠。

“春桃!”

她慌张地唤来春桃。

春桃举着竹扫把,颤巍巍地出门,苏杳攥着裙摆跟在她身后。

她们看到月光下两道黑影缠斗的身影。

春桃要去喊人,苏杳却看清了他们。

“别声张。”她阻止春桃。

春桃诧异地看向二人,终于也认出了长亭,嘴巴微微张开,不可置信地看着屋顶。

“你们在干什么?”

缠斗的两人身形同时一滞,长亭的刀尖堪堪抵住南风喉间,而南风的绣春刀也在长亭胸前。

二人顺着声音看去,却看清苏杳苍白的脸色时骤然收势。

青瓦上的碎瓷片还在往下落,南风懒洋洋掸了掸衣袖。

“都给我下来。”

他们翻身一跃而下。

苏杳看着二人,一个是萧遇的左膀右臂,一个是陆怀瑾的心腹。

萧遇和陆怀瑾二人在朝堂上斗得还不够吗?

南风指尖蹭了蹭额角的汗,望着苏杳泛白的唇瓣干笑两声,“那么巧,苏姑娘。”

“巧?这里是我家。你们打架打到我屋顶上来了?”

南风摸了摸后脑勺,忽然朝她拱手一揖:“方才多有冒犯。属下只是路过……”

“路过?”

“属下还有公务,先行告退。”

话音未落,身形已跃上院墙,屋檐上掠过最后一道黑影。

夜风卷着他的话尾散去,苏杳转眸看向单膝跪地的长亭,目光沉沉如潭。

“你呢?你也是路过的?”

长亭抱拳,“苏姨娘,属下特意来找你的。”

*

陆府,墨香居。

长亭轻轻叩门,身后的小侍卫捧着参汤踉跄而入。

“出去!”

案头的烛火被穿堂风撩得骤明骤暗,陆怀瑾头也未抬。

那小侍卫没有照做,而是行至书案。

陆怀瑾正要发火,可接连的咳嗽袭来,他捂着唇,猛咳不止。

小侍卫立刻将参汤放下,伸手去抚他后背,替他顺气。

“放肆!”

陆怀瑾挥开那只手。

他神色冰冷,抬眼望向对方,却看清的瞬间,愣住了。

小侍卫的乌发松松束着,几缕碎发沾在汗湿的鬓角,一身侍卫不合身的侍卫服,穿在她身上宽宽又大大。

“杳儿,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苏杳脸色惨白,乌黑的眸子里早已经蓄满泪水。

陆怀瑾的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那里果然没戴惯常的耳坠子。

“你怎么进来的?还打扮这样子?”

“大人你不是说自己的病无碍了吗?怎么那么严重?”苏杳扑进他的怀里。

陆怀瑾刚才浑身的杀气骤然散作绕指柔,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哪里还有些许脾气。

苏杳的小手揪着他的衣襟。

“傻瓜……”他反手扣住她不安的小手。

苏杳却把脸埋进他肩窝,劲装下的身子微微颤抖:“长亭说你咳得厉害……说你不肯歇着……”

她的话被呜咽截断。

陆怀瑾的手抚上她巴掌大的小脸,却感受到一滴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他的手背,又顺着指缝滑下。

“不哭了,不哭了。”

苏杳的一双美眸此刻全是泪水,眼前的人渐渐模糊了。

“你为什么不多修养一阵子再回朝。你真的不要命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我不要理你了。”

他心口猛地一紧,连忙将她往怀里揽了揽,掌心覆上她尚且平坦的小腹。

“别生气。”

苏杳将他手中的狼毫夺过,搁下。

“不许写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陆怀瑾揉了揉眉心,望着案头摊开的奏折,朱砂批注才写了半行,无奈地合上了折页。

“好,都听你的。”

苏杳拉着陆怀瑾出了书房,门外的长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只有苏姨娘能劝得动自己主子。这下便是自己要挨板子也甘愿。

远处值夜的小厮们瞥见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被个“小侍卫”牵着走,慌忙垂首噤声。

谁也不敢看,谁也不敢瞧。

月光照进屋子,照见苏杳替陆怀瑾解下玉带。

他撑着榻沿看她此刻的打扮,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

他不自觉轻笑一声,苏杳嗔怪地瞪他一眼,耳尖却悄悄红了。

“大人还取笑我。”

陆怀瑾揉了揉她的发顶,“我只是好奇,杳儿是如何过来的?又如何打扮成这模样的。”

“是……是长亭……”

陆怀瑾忽而低叹:“长亭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苏杳仰起脸替长亭辩解:“你也别怪他,他也是关心你,瞧你咳得厉害……”

陆怀瑾用指腹轻轻按住唇瓣,“我知道。”

这些陆怀瑾自然知道,可纵是长亭算无遗策,也不该让有孕的她三更半夜翻墙入府。

罚也是自然要罚的。

但自然不能让怀里的人知道。

陆怀瑾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耳后细腻的肌肤,声音低沉沙哑:“杳儿,今夜便留下吧。”

苏杳埋在他肩窝的脸微微发烫,指尖绞着他内衫的系带:“那不行,明日爹爹要是发现我夜不归宿,那可不得了。”

陆怀瑾用掌心托住苏杳的后脑,指腹蹭过她鬓边未卸的碎发,无奈地皱皱眉。

“是我思虑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