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空大师抬眸看了陆怀瑾一眼,眼里无波无澜。
他只淡淡道:“施主何必动怒?贫僧不过与二位女施主说了几句话罢了。”
陆怀瑾冷笑,根本不信。
可眼看苏杳要走了,他没时间在这里与这和尚纠缠,只狠狠剜了对方一眼,转身就往门外冲。
追到山道上,终于看见前面快步走着的苏杳。
陆怀瑾心头一急,快步上前,伸手就去拉她的手腕:“杳儿,你听我解释!”
见他来拉自己,苏杳嫌恶道甩开他的手:“放开我。”
她满脸委屈,她才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身子还没完全恢复。
他倒好,先是宝月楼寻欢,如今又在古寺跟尼姑、和尚厮混,哪里有半分做夫君的样子?
亏他当时还和自己父亲保证的那些话,果然都是假的。
苏杳厌恶道:“你去拉你的小尼姑去,别碰我,我嫌你脏。”
“我哪里找尼姑了?”
陆怀瑾又急又气,脸色涨得通红。
他说着,又去拉苏杳,想把人拽进怀里解释清楚。
可苏杳此刻满心都是他方才与那些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哪里肯听?
见他又来拉自己,她心头一狠,低头就往他的手臂上咬去。
牙齿狠狠嵌进布料,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她的力道。
“嘶!”
陆怀瑾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手臂上瞬间传来一阵刺痛。
可他却没推开苏杳,反而趁她松口的瞬间,拦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苏杳拼命挣扎,手脚乱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别碰我,陆怀瑾。你放开我!”
陆怀瑾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压抑着满腔的怒火。
一旁的陆瑶怯生生:“表哥,你弄疼表嫂了。”
陆怀瑾一记眼刀扫过去,陆瑶吓傻了,嘴唇哆嗦着,后面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连头都不敢抬。
往日里陆怀瑾虽严肃,却从不会对她这般凶,今日这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眼看着陆怀瑾将苏杳抱上马车,放下车帘的瞬间,车厢里传来苏杳压抑的哭声。
陆瑶站在原地,手攥着衣角,怎么也不敢上前。
方才陆怀瑾那眼神还在眼前晃,她哪敢凑上去触霉头?
只能远远地站在路边,看着那辆黑色马车,连大气都不敢喘。
车夫也瞧出了不对劲,特意离得远远的。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陆怀瑾看着苏杳蜷缩在角落,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眼眶通红。
他心里的火气像是被浇了盆冷水,渐渐降了些。
他想起石太医交代,女人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产后不能动气,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想替她擦眼泪,却被苏杳猛地躲开。
陆怀瑾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压着心头的烦躁问:“你今日来这山里做什么的?”
“你管我来做什么?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陆怀瑾的脸色紧绷,眼神狠戾,好似下一秒就想杀人。
他巴不得现在提刀就去把那该死的和尚给剁了。
还有外头那个女人,上次就该收拾了她的,怪自己一时心软,没成想光说腌臜事给她听还不够,居然还带她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真是该死啊!
看着苏杳哭的梨花带雨,他倒是心软了。
“好了,别哭了。”
他放软了声音,往前挪了挪,想去碰苏杳的肩膀,又被她侧身躲开。
苏杳的哭声没停,反而更委屈了,肩膀抖得更厉害:“你别碰我!我今晚就要收拾东西,我要回苏府。”
“你要回娘家?我都说了我什么也没做!你说走就走,那思远怎么办?他才刚满月,离不得娘,更离不得爹!”
提到儿子思远,苏杳掉眼泪的动作顿了顿,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肉连着心,她怎么可能舍得留下?
可一想到陆怀瑾的所作所为,心里的委屈又压过了不舍:“思远……我带走。”
“只带思远?”
陆怀瑾盯着她,还盼着她能念及夫妻情分,留下几分余地。
“还有乳娘,她是照顾思远的,得跟着我。”
陆怀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没有了?”
“没了。”
苏杳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肯。
车厢里静了片刻。
陆怀瑾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呢?你就这么丢下我?”
“你脏,我不要。”
“我哪里脏了?”
“你别狡辩了,你上次在宝月楼找女人,今日又来这里找尼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说的话吗?陆怀瑾,你是不是觉得,我刚生完孩子,身子弱,性子也软,就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咽下去?”
“什么宝月楼?”
苏杳抬头看他,眼眶通红:“你没想到吧?那日你在宝月楼狎妓,我就在你隔壁的包厢。”
陆怀瑾怔愣一瞬,“那是别人叫的,我可没有碰。”
苏杳阴恻恻地看着他。
那眼神明晃晃的写着:“我不信!”
大抵是男人出去鬼混都会寻这个借口吧。
苏杳想,原来陆怀瑾也不例外。
陆怀瑾看着苏杳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抬手揉了揉眉心。
苏杳居然怀疑他,宁愿自己疑神疑鬼着,也未曾问上他半句。
“我说了,我没有。我若是真想要女人,以我如今的身份,何须躲躲藏藏?有何可惧的?”
苏杳却别过脸,不肯看他。
“是,你是首辅大人,权势滔天,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天下不知多少女人盼着跟着你。
可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不然你怎么会跑到这深山古寺里,找尼姑、找俊俏和尚?”
“呵。”
陆怀瑾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满是无奈。
还“俗话说得好”?
他活了这么大,头一次被人用这样的俗语编排。
真是要被她气笑了。
此刻他脑子里倒真蹦出一句俗语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话放在此刻,竟该死的贴切。
他收了笑,清了清嗓子:“夫人,我这些年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成婚这么久,我身边可有过别的女人?何必等到现在,还特意跑到这山里来寻?”
这话本是想让她放下心防,想想往日的情分,可苏杳听了,眼泪却掉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