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如此,你我毕竟,罢了,往事随风吧。”
宁长安摇摇头。
宁天低着头。
两人没有再言语。
这对祖孙,无论距离多近。
之中却似乎永远好似有一条无法亲切的陌生感。
“对了,说说吧,我也想听听,你为何一定要救那女孩的原因。”
沉默片刻。
宁长安适时开口。
“因为……”
宁天似乎也没有想到,过去半晌后。
宁长安会问出这种问题。
可他眼神是那么的坚定。
是那样的痴迷,幸福。
甚至……
热泪溢出。
“我感受不到任何活着的意义!”
“生活是痛苦的,世界是遥远的,即便我站在地上,呼吸着空气,凝望着朝阳。”
“可我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存续的意义。”
“你懂那种看蚂蚁的感觉吗?四周全部都是活生生的人,可我甚至想笑。”
“是的,就是想笑。”
宁天真的笑出了声。
那并非嘲笑,并非恶笑,也并非假笑。
只是一种面无表情的笑。
只是笑,不包含着任何情绪。
“浮空感,对,就是那种浮空感。”
“我好似浮在了天上,看着四周人们的一切,喜怒哀乐,却根本无法融入其中。”
“我试着扯动嘴角, 发自内心带着笑容与人交谈。”
“可是徒劳的,无用的。”
“我根本无法去融入旁人的世界。”
“这种距离感若之前还好。”
“可见过花开的世界后,又怎么再次跌入泥潭。”
“你知道吗?在我遇到她的那一刻,我的世界……明亮了。”
“我的每一天不再枯燥乏味,我再也没有任何窒息感,哪怕是痛苦,哪怕是为她流泪……”
“我都感到真正的活着,真正的活着!”
说到前面时,或许宁天还在思考。
甚至很多东西他自己都难以描绘。
可关于唐瑶的一切……
他却是那样的脱口而出。
那样的笃定。
冷漠的嘴角,也多出了几分下意识的温柔。
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与满足。
而幸福的意义,从来不是能够被定义的。
或许对于贫苦人家来说,一顿丰盛的食物。一笔意外之财,那便是幸福!
而对于丰裕的人家来说,一场久违的成功,一场彼时遗憾,同样是幸福。
可对于宁天来说……
所有所有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最大最大的幸福……
唯有唐瑶。
被她伤心哭时是幸福的。
听她一句夸赞满足是幸福的。
甚至哪怕只是远远看她一眼……
那都是他深深的,最真挚的幸福啊。
“原来如此吗?”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明天,我带你去救人。”
“多谢宗主。”
宁天深深鞠了一躬。
冷漠的脸颊,变幻着。
最后说了一句:
“唐瑶就是我的全部,这次就拜托您了宗主,若是救出唐瑶,我便欠你条命。”
承诺这种东西,对于奸诈之辈来说。
根本轻如鸿毛。
或许也并非重如山岳。
可至少对此刻的宁天,是那样的,真切……
“……”
没有回应。
即便宁天离开后。
宁长安依旧沉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
天黑了。
他缓缓坐下身,躺在满是草木的地上。
眼神有些朦胧。
分明才格外年轻的他,此刻却如一个孤寡古怪的老者一般。
可不要忘了……
宁长安乃是真正的大帝!
而这个年纪的大帝,与苍老哪里有半分干系?
说是刚出生的小孩,那都是往老了说了!
无他……
宁长安突破大帝的年纪实在太过年轻!
而一尊万年为起步的大帝,寿元又是何等的漫长。
百年?
千年?
万年?
一个种族的崛起?
一个皇帝的覆灭?
一个世界的斗转星移?
已是沧海桑田了吗?
可大帝依旧立于峰顶!
祂依旧是那样的伟岸,依旧是那样的巍峨!
天地变众生逝!
而大帝,依旧屹立!
这便是大帝啊。
亿万修行者,凡尘芸芸众生!
无论何等性格,何等身份!
皆永恒不变的至古唯一最高追求!
可如此年轻的宁长安。
这一刻的沧桑的如同一位迟暮老者。
若不看他的面容,只看那一双深邃的眼。
谁也无法想象,这会是如此一位俊朗的青年。
或许连岁月都无法短暂侵蚀,天地都无法转换的身躯下,那是一颗,早已残缺的心。
“武姬……”
那具被宁长安视作为最最珍贵的珍宝!
隐藏在大梦中最深邃地方的玉洁冰棺。
出现在眼前。
冰棺中躺着一个绝美的女子!
那是种侵染世间的美!
就连那样芳香,那样鲜艳的花儿,在她的面容下也会黯然伤色。
她好似睡着了。
却再也再也醒不过来。
宁长安凝望着她的面孔。
沧桑的一对眸子。
充斥着悲伤。
“活着的意义吗?”
“我似乎……也迷失了。”
这次主动为宁天解救两个毫无价值的存在。
本便是因为宁天有巨大的价值罢了。
且不说其是圣体!
如今宁家可是出了个巨大怪物!
那个顽石圣体!
登字辈的一个小小后裔!
竟已是顶尖大帝!
每每想起,宁长尘都有种荒唐的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感觉。
毕竟那可是宁家人!
是那该死老东西的血脉!
他是准备全部铲除灭杀的。
也幸好还有宁天。
这家伙价值简直难以估计。
否则所谓影宗,可真就成了地下的老鼠,地上的笑话了。
在一尊顶尖大帝,绝对的至高实力前!
一切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正因如此,宁长安才会要更加拉拢宁天。
即便其不开口,他也一定会提出去救出唐瑶。
毕竟……
没了唐瑶,宁天可是真会出事的。
这种随手拉拢人心的事,对于宁长安自然不会犹豫。
他还为此打算继续与宁天交心。
看看其内心真正的想啊,日后也好算计利益……
可宁天的一番话,却是彻底沉默了宁长安。
秋天的花儿也不会再次盛开。
明年的花儿也不会再是今天的。
唯有伤心的人,钻心刺痛的心,在那一天永远残缺了……
……
……
“宁天,原谅哥哥……”
“那一天的到来,不会太久,哥哥真的很为你高兴……”
一个木人傀儡,忽然变幻了模样。
那赫然同样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
若是宁天的冷漠是刻意所表现。
那么他,便是彻底刺骨的冷寒了。
“原谅我,原谅我……”
“哥哥已经想到半分了……”
男子自顾自道。
可即便帝境的宁长安,也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而他的声音,也如风烟般飘散。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