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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殿门后,谢意卿几乎是转身就跑。
她步履匆匆,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紧,只觉身后那道目光格外灼热,几乎要将她的背影洞穿。
才转过一道回廊,手腕便被人从后方一把攥住。
那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却又在触及她肌肤的瞬间下意识地放轻了些许,仿佛怕捏疼了她。
“魏大人!”谢意卿心头一跳,试图抽回手,声音刻意压低了,“你我皆为男子,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是么......”
魏淮非但没松手,反而一步跨到她身前,将她彻底困在朱红宫墙与他胸膛之间,步步紧逼。
他垂眸,目光如丝,细细碾过她刻意涂黑的眉眼、脸颊,乃至颈项每一处细微的轮廓。
“体统?”他低笑一声,气息拂过她额前,“与陛下大婚的‘体统’?阿萝依,你还要同我装到几时?”
谢意卿呼吸一滞。他果然认出来了!
她索性抬眼迎上他的视线,唇边强扯出一抹轻松的笑意:“魏大人在说什么?在下......”
“上次坠崖,我便认出是你。还有......”他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轻擦过她耳后与衣领交界处——那一小片脂粉未能覆盖的、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这破绽,太明显了。”
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却烫得惊人。
少女猛地一颤,偏头欲躲。
魏淮却顺势贴近,唇几乎擦着她的耳垂,声音低哑:“陛下胡闹,你也跟着她一起疯?”
谢意卿轻呼一声,耳尖瞬间红透,如滴血珊瑚,“我......我自有分寸。”她强自镇定,声音却泄出一丝颤音。
“分寸?”魏淮抬起头,鼻尖几乎与她的相抵,气息交融,“你的分寸,就是任由陛下将你推到风口浪尖,用来试探那个边关莽夫,顺便......也试探本官?”
他问得又低又缓,字字清晰。
谢意卿呼吸一窒,竟一时语塞。
见她无言以对,魏淮眼底郁色翻涌,攥着她手腕的指节微微泛白:“你次次撩拨本官,在你心里,本官......”
“究竟算什么?”
见少女微微怔愣,像是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控的模样,魏淮眸光一暗,忽然俯身,单手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谢意卿骤然失重,回神时眼角余光瞥见有宫人正朝这边张望,顿时挣扎起来:“魏淮?!你的名声不要了?!”
男人禁锢的臂膀非但未松,反而收得更紧。
“不要了。”
他声音沉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再要名声,夫人就没了。”
......
另一边。
宫殿厚重的殿门缓缓合拢,将外界的一切窥探彻底隔绝。
方才还维持着女帝威仪的宇文钰,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可面对眼前之人,那口气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萧清同依旧站在原地,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他走了,陛下现在可以说了?”他的声音比方才更加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碾磨出来,“那个男人,是谁?”
宇文钰走下御座,步至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语气放缓了些:“清同,你先冷静。”
“冷静?”萧清同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她的肩膀,却又在半空硬生生顿住,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你让我如何冷静?宇文钰!我在北境日夜不敢懈怠,守着你的江山,等着你或许有一天......可我等来了什么?等来了你要立后的消息!还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男人!”
“而且比我还丑!”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委屈,那双总是锐利坚定的眼眸此刻泛着水色,竟显出几分破碎感。
宇文钰心中微软,却依旧维持着计划:“朕是女帝,立皇夫,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正常?”萧清同几乎是在低吼,“那你告诉我,他是谁?哪家子弟?有何功勋?凭什么?!”
他逼近一步,带着边关风沙的气息将她笼罩,“还是说,就因为我现在是个皮肤黝黑的莽夫,比不上京城那些白净娇弱的公子哥,所以你才......”
他顿了一下,更加愤懑不解,
“不对,他也不白啊!”
“还没有男子气概!”
“萧清同!”宇文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当年负气离去,难道不是因为朕那时更欣赏文人风雅?”
“我......”萧清同语塞,脸上闪过痛色,“我那是......我以为你厌弃我......”
“觉得我.....配不上你。”
“朕从未厌弃你,也从未觉得你配不上。”宇文钰轻声道,目光落在他历经风霜却依旧英挺的眉眼上,
“朕只是......后来才发现,能让朕安心,能让朕觉得这龙椅坐得不那么冷的,从来不是华美辞藻,”
“而是能横刀立马、替朕守住国门的坚实脊梁。”
“而你,便是。”
萧清同猛地一震,眼中的愤怒和委屈渐渐被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所取代。
他愣愣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听懂她的话。
宇文钰趁势再进一步,几乎贴到他胸前,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那个‘皇夫’是女子。朕这么做,只是想逼你回来,亲口告诉你——萧清同,你当年是不是傻?”
“朕,心悦你。”
“你可愿当朕唯一的皇夫?”
萧清同彻底僵住,所有的怒火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和近乎直白的话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满心的兵荒马乱和几乎将他淹没的狂喜与无措。
......
于是,那日的皇宫,同时上演了两幅迥异却同样引人注目的画面。
威严的女帝陛下,竟拉着一位面色黝黑、身高八尺的将军壮汉。
而那壮汉竟如同小媳妇般,试图将高大的身躯依偎在女帝肩上。
另一头,素来以冷峻威严着称的魏淮魏大人,竟将女帝身边的红人、亦是近日传闻中女帝欲纳的“皇夫”谢郎中,打横抱在怀中,步履从容地穿过宫苑。
景象着实诡异,却又莫名和谐。
这两桩奇谈,很快便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成了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趣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