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气荡漾。
化作云烟遮蔽天日。
地面之下。
庞大如凡间七八座城池的地穴内金色的鼠鼠在其中穿梭。
不像是鼠穴。
倒更像是一座繁杂庞大的蚁穴。
鼠穴最靠近中心的地带。
一座被开辟出来的殿宇内。
牛犊一般的大鼠跪伏在地。
满眼畏惧的看着。
前方床榻上那只只不过巴掌大的小鼠。
“恭迎殿下出关。”
“老祖急令。”
“让您出关后速去见他。”
安瑜缓缓回过神来。
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终于要来了吗?
那老东西要死了。
“吱吱。”
她回应了两声。
却见那大鼠如蒙大赦。
“殿下移宫!”
随着它一声高呼。
显然早就预备在殿外的八只金鼠抬着一镶满各类仙材的轿子涌到安瑜面前。
安瑜轻轻一跃。
跳到轿子上。
往殿外去了。
殿外早有密密麻麻宛若蚁群的鼠鼠恭候。
她一出来。
纷纷跪拜下来。
山呼殿下。
安瑜只是斜着眼冷冷看着这一幕。
一言不发。
一路前行。
并不一会。
她便乘着轿。
到了一座更加金碧辉煌的大殿。
此处再无跪拜高呼的小鼠。
只有一片寂静与冷清。
她下了轿。
推门进入。
却见星光点点。
穹顶之上。
各类让其余修士足以疯狂的仙金密密麻麻的镶嵌着。
闪烁着的宝光竟汇聚成一片星海。
也就食金鼠一族能豪奢至此了。
她视若无睹。
目光向前看去。
大殿中央。
正有一座飘飞着白色帷幕的大榻。
大榻上。
毛发灰败的老鼠有气无力的趴着。
它似乎垂老矣矣。
每一次出气都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生机呼出。
可即便是如此。
周身环绕着那盖压星辰的威势。
足以让世间任何生灵战栗。
安瑜目光冷冷。
“吾女来了...”
苍老的声音响起。
安瑜只站在原地。
嘴角带着讥笑。
老鼠并不在意。
只是动情的喊着。
“吾女速速上前来...”
一道金光涌动。
将安瑜瞬息裹挟到榻前。
“吾女化神巅峰了?”
“不过须臾片刻迈过大乘期了?”
老鼠艰难的抬起头。
眼中带着悲拗和遗憾。
最后又大为欣慰。
“好好好。”
“吾走后...吾族无忧矣。”
安瑜一言不发。
冷眼旁观。
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闹剧。
“再上前来些...”
“吾这就将食金鼠族族长交付与你。”
【闹够了没有?何必在这里演这种虚伪的把戏?】
安瑜终于忍不住了。
神念传音。
她并非傻子。
哪里能不知这位食金鼠老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把戏?
“呵呵...”
“该演的还是要演的。”
“你终究会是吾族新一代族长。”
“将接替本尊的果位。”
老鼠抬眸。
金气荡漾。
锋利无比。
让人肌肤生疼。
它猛地伸出一只爪子。
死死的抓住安瑜的身子。
“罢了。”
“既然你不愿在耽误时间。”
“那本尊快些好了。”
安瑜目光古井无波。
任由那足以将一座巨岳捏碎的爪子捏在自己身上,筋骨寸断。
这样的疼痛不及她心中痛苦的万一。
“本尊会记住你的。”
“就像你那些哥哥姐姐一样。”
说罢。
这老鼠嘭的一声炸开。
并无血肉飞溅的血腥画面。
只有一滩滩化作液体的粘稠金属落满四周。
它们宛若活物。
缓缓靠近、攀附。
化作一方金池。
将安瑜的身躯缓缓吞噬。
整个过程。
安瑜也只是闭上了眼。
并无任何反抗的动作。
随着她的身躯消失在金池之中。
她的意识也渐渐飘远。
却有一股悲怆从心底涌出。
将她迷蒙的意识全部占据。
“哥哥...”
“我...又要死了...”
“只是还是没能再见你一面...”
她欲要泣下血泪。
却感应不到身子的存在。
紧接着。
立刻感觉到一股剧痛。
直要将她的意识切成一千份一万份。
“啊...”
她忍不住悲鸣一声。
意识越发蒙昧。
仅凭本能。
将意识蜷缩起来。
“哥哥...”
“哥哥...”
她仿佛又回到那个雪夜。
孤独,寒冷。
生机在逸散。
而她的哥哥彻底将她抛弃。
世间绝望莫过于此。
她所爱的人对她弃之如敝。
她所珍视的人对她视若无睹。
她的爱,她的喜,她的乐像是投进一口无尽的深渊。
唰。
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过去的那些遗憾。
委屈,悲痛。
愧疚。
都随之消散。
一切都陷入黑暗当中。
“我...”
“我是谁?”
“我是金一!”
“食金鼠一族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天尊!”
“是本尊将食金鼠推上世界之巅!”
“是本尊证就金德果位!”
“本尊为万世不易之尊!”
“不不...”
“不...”
“我是安瑜!”
“一个...”
“一个...无父无母之人...”
“唯有哥哥...”
“唯有哥哥不能忘记...”
“他是挚爱...他是至亲...”
“一旦...”
“一旦忘了...”
“我便再也不存在了...”
“我为哥哥而存...”
“甚么哥哥?”
“甚么安瑜?”
“不对!”
“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我食金鼠一族...”
“你是...你是...”
“啊啊啊啊!!!”
一声凄惨至极的叫声。
安瑜陡然清醒过来。
她陡然睁开眼。
却见眼前一片狼藉。
金煞将整片大殿彻底掀去。
徒留光秃秃的洞穴。
先前的老鼠早已不知所踪。
她缓缓站起身。
却已然发现自己拥有了人身。
体内灵力宛若浪涛奔涌,广似大海。
但她无意在意这些。
伸手一挥。
一面金鉴便凭空在她面前。
鉴内的她依旧是她。
或者说就是她曾经的面容。
唯独头发化作金色。
一双恍如明灯的金色兽眸睁开。
带着哀伤。
她沉默了。
又一挥手。
金风吹过。
金鉴消散。
不着片缕的玉体顿时披上长裙。
她出了已然不存的大殿。
外面正有密密麻麻宛若金色海洋的鼠鼠们正在守候。
她一出现。
便齐齐跪拜下来。
“见过族长!!!”
‘我是安瑜...’
‘哥哥的妹妹...’
她眼眸微微垂下。
这般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