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和窗棂,形成一首天然的催眠曲。周桐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徐巧的背,感受着她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没过多久,怀中的佳人便沉沉睡着了,恬静的睡颜带着一丝安心与依赖。
周桐低头看了她片刻,眼中满是柔情。他极轻极缓地起身,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她。
然后,他弯下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揽住她的肩背,用一个稳当的公主抱将徐巧轻轻抱起。
徐巧身上穿着的是十月初秋的常见衣裙,内里是柔软的细棉中衣,外罩一件稍厚实的缎面或织锦夹衣,下配长裙。
周桐先将她轻轻放在床沿坐稳(靠在自己身上),然后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先为她褪去绣鞋。
那是一双软底缎面的鞋子,鞋尖或许还缀着小小的珍珠。接着,他极其小心地解开她罗袜的系带,露出那双白皙玲珑的玉足,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微凉的肌肤,让他动作更是放轻了几分。
随后,他站起身,开始解她外衣的盘扣。古代的衣扣多是布纽扣或金属小扣,解起来需要些耐心。
他屏息凝神,指尖灵巧地动作,先是解开最外面的夹衣,露出里面素雅的中衣。中衣的衣带系在腰间,他轻轻解开,然后将外衣和中衣一并从肩头缓缓褪下。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流畅而轻柔,丝毫没有惊扰怀里女子的睡梦。
最后,他扶着她躺下,拉过柔软的锦被,仔细地盖到她下颌处,将被角掖好。做完这一切,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或许是动作终究有些许扰动,徐巧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微微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桐,眼神迷茫而柔软。
周桐俯身,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哄慰的意味:“没事,睡吧。过会儿吃饭我再叫你。”
徐巧似乎安心了,模糊地“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周桐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笑了笑,这才直起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仔细地将门带好。
他转身就推开了旁边小桃的房门,只一眼,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开始疯狂抽搐。
同样是女子,这差距也太大了!
只见小桃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被子被踢腾得一半掉在地上,一半勉强盖住肚子。
一只手臂甩在枕头上,另一只则伸到了床外,袖子卷到了手肘。更离谱的是,一条腿大大咧咧地伸在被子外面,裤腿也蹭了上去,露出半截小腿。睡姿可谓是豪放不羁。
然而,与这“狂野”睡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脸上的表情——眉眼舒展,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睡得那叫一个安详满足,仿佛做了什么美梦。
周桐无语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床沿,屈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床柱。
“嗯……”小桃费力地掀开眼皮,模糊看到是周桐,居然也没大惊小怪,只是慢悠悠地、像只慵懒的猫一样把身子转向他,顺便把伸在外面的脚丫子缩回了被子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少爷……来帮我按按……肩膀酸……”
周桐直接被气笑了:“哈?使唤我使唤得挺顺手啊?”
小桃从被子里伸出一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周桐的一点点衣角,晃了晃,眼睛还半闭着,声音带着睡意和狡黠:“少爷……你别忘了哦……现在……是有求于人哦……消息……还要不要啦……”
周桐冷哼一声:“好啊,那你别忘了,我答应你的条件是带你出去玩。现在帮你按了,那出去玩可就抵消了。”
话音未落,小桃“噌”地一下就从被子里弹起来半截:“别啊少爷!”话一出口,又被灌入的冷空气激得打了个哆嗦,“嘶……怪冷的……”她又迅速缩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看着周桐。
周桐看着她这赖皮样,没好气道:“等到冬天,看你怎么办?”
小桃在被窝里蠕动着调整姿势,再次发出邀请:“所以少爷……快来帮我按按嘛……暖和……”
周桐眯起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好好好,我帮你好好按按。”
说着,两只手就伸向了小桃露在被子外面的脑袋,精准地捏住了她两边的耳朵,然后渐渐用力,“来来来,少爷我给你好好‘按按’!舒不舒服?清不清醒?”
“哎呀呀!疼疼疼!少爷饶命!”小桃立刻挣扎起来,连声求饶,“我说我说!我这就说!”
周桐这才松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吧。你是说你巧儿姐什么什么的?”他故意引导着话题,把小桃想说的词先说了出来。
小桃揉着发红的耳朵,挣扎的动作一顿,猛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周桐:“少爷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你还让我去问?!”她感觉自己白忙活了一场,还被揪了耳朵,亏大了!
周桐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我是才知道的啊,就刚才,你巧儿姐亲口跟我说的。”他重点强调了“亲口”两个字。
小桃关注的焦点瞬间歪了,哀嚎一声瘫回床上:“啊——!那我的出去玩!岂不是没了?!早知道自己就直接守在门口等少爷你回来第一时间汇报了!亏了亏了!”
周桐看着她这财迷心窍的样子,没好气地隔着被子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我又没说不去!真是的,少爷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说着,他站起身,“你就先睡着你的懒觉吧,我去师兄那儿看看。”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把自己裹成蚕宝宝、还在为“损失”痛心疾首的小桃,摇了摇头,带上门出去了。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又下大了,哗啦啦的,间或还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声轰鸣。周桐不由得感慨:“这天气,倒是睡觉的好时候……”他盘算着等会儿从书房回来,定要拉着巧儿好好补个午觉。
他踱步到书房所在的院落,探头望去,果然见孔大孔二两兄弟依旧像两尊门神般一左一右守在书房门口。旁边檐下,还站着两名身着劲装、腰佩令牌的男子,那是沈怀民和沈递带来的贴身护卫。
按照宫廷规矩,皇子出宫,护卫力量通常分外班和内班。贴身的少数精锐时刻跟随,称为“内班”或“近卫”。
而更多的护卫则会在所到府邸外围或指定的休息区域候命,轮流执勤,称为“外班”或“轮值”。
在欧阳府这样的臣子府邸,外班护卫通常会被安排在靠近门房或者专门的客院厢房休息,听候指令,不会全部簇拥在主院,既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不干扰主家。
此刻守在书房外的,自然是两位皇子最信任的内班近卫。
让周桐觉得有些有趣的是,这四位“门神”并非如他想象那般目不斜视、庄严肃穆。
虽然身姿挺拔,但四人正凑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地闲聊着什么,孔二甚至还比划了一下,引得旁边沈怀民的护卫嘴角微微上扬。
这其实才更真实。无论是宫门守卫还是贵族家的护院,长时间值守是极其枯燥的,只要不影响职责,不喧哗,低声交谈、稍微活动下筋骨都是被允许的,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而非木头桩子。
周桐走过去,那两名皇子护卫立刻收敛了闲聊的姿态,站得更直了些。
孔家兄弟也看了过来。周桐无声地用口型加上手势询问:“怎么样了?还没完?”
孔大摇了摇头,同样压低声音:“不清楚啊小周大人,一直没动静。”他朝书房门努了努嘴,“要不,您进去瞧瞧?”
周桐点点头,走到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扉:“师兄,殿下,我能进来吗?”
里面立刻传来欧阳羽的声音:“怀瑾?进来吧。”
周桐推开门,脑袋先探进去一瞬间,飞快地扫了一眼。只见沈递正愁眉苦脸地对着桌子上铺开的几张纸发呆,而欧阳羽和沈怀民则在一旁低声讨论着什么。
他这才完全推开门走进去,反手将门关上,阻隔了外面的雨声。
他先是走到欧阳羽身后,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揉按起肩膀:“我说师兄啊,谈事归谈事,你也得注意休息,老是这么坐着不行。回头我教你几个在椅子上就能练的养生拳法,活动活动筋骨。或者……”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一本正经,“我去教教小菊小荷推拿之术,让她们来帮你松快松快?”
欧阳羽被他按得微微放松了肩颈,闻言咳嗽一声,略显尴尬:“呃……打拳什么的,日后可以试试。后者……就不必劳烦她们了。”
让丫鬟来给男主子推拿,于礼不合,他也拉不下这个脸。
周桐却一脸正气:“师兄你想哪儿去了!可是正规的医术推拿!我可是得了桃城李伯真传的!
(李伯是李荷的爷爷,桃城医馆的老医师)保证手法专业,舒筋活络!”
欧阳羽无奈地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桌上的一张纸:“先不说这个。怀瑾,你来得正好,先看看这个。”
周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纸上写着几个人名:孔庆之、魏崇武、赵弘毅、和珅。
周桐指了指名字:“孔相我知道,今日去三皇子府上,他还提及过。这和珅我也熟,当年桃城封赏就是他来的。不过这二位是?”
他指向魏崇武和赵弘毅。
沈怀民开口解释道:“魏崇武是卫将军,与孔相一样,都是两朝元老,在军中和朝中威望甚高。赵弘毅是如今的兵部尚书,掌着实权。这三位……都与我还算有些往来交情。只是那位和侍郎……”
他微微蹙眉,“我与他接触不多,其人心思玲珑,看似与各方交好,却又难以捉摸其真正倾向。”
周桐一听,立刻主动请缨:“那我去呗?反正我和他也算是老熟人了,正好借叙旧的名义去探探口风。”
沈怀民脸上露出笑意:“正有此意。怀瑾,那就劳烦你先帮我看看此人深浅,态度如何。”
周桐爽快应下:“成,等雨小些我就去。”
这时,一旁愁眉苦脸的沈递猛地抬起头,眼睛发亮:“我也去!小师叔,你不认识路!而且那和珅,与我也算相熟,我跟你一起去,更好说话!”
周桐看向沈怀民,用眼神询问。
沈怀民略一沉吟,便点头同意:“也好。小五,那你就陪怀瑾走一趟。”他顿了顿,朝沈递招招手,“你过来,临行前我再嘱咐你几句。”
周桐见状,便对欧阳羽道:“师兄,那我先推你出去透透气?老在屋里闷着也不好。”
欧阳羽颔首。周桐便推着轮椅,两人先行出了书房,将空间留给那对兄弟。
来到廊下,看着外面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雨幕,周桐好奇地问:“师兄,你们商议到哪一步了?人选大致定了?”
欧阳羽望着雨帘,声音平稳:“能拉拢的人选初步议了议,只是……后续所需的银钱开销,尚无稳妥的筹措之道。”这才是最实际也最棘手的问题。
周桐点了点头,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师兄,关于银钱和……声望,我倒是有个想法,或许可行。”
“哦?说说看。”欧阳羽侧过头,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周桐清了清嗓子,道:“我想……我们可以办一份‘报纸’。”
事实上,来长阳的一路上,周桐早就把自己前世看过的各种小说主角发家致富、搅动风云的手段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
肥皂、玻璃、水泥、炭笔……等等。肥皂玻璃水泥工艺复杂他搞不定,炭笔好像又有点小儿科。但这“报纸”,似乎操作性更强一些,主要是思路和内容,具体的印刷、发行,完全可以丢给别人去操心。
他接着详细解释起来:“这报纸,我们可以先用官家的名义来办,就像朝廷邸报的扩展版,但内容更丰富。
可以刊登一些政策法令的通俗解读,各地的一些奇闻趣事,甚至还可以邀请一些有名望的大儒发表文章,探讨学问……最关键的是,每一份报纸都必须盖上专门的官印,证明其权威性。”
他重点强调:“起初,我们不必强求上面都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审核,确保没有对朝堂不利的言论即可。这样既能传播消息,掌控舆论,又能让它看起来公允客观。”
欧阳羽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听出了关键:“那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可不认为周桐搞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服务大众。
周桐狡黠一笑,声音压得更低:“师兄明鉴。现在确实还用不着。首要的是让这份报纸深入人心,建立起极高的权威和信誉,让所有人都习惯看它、信它。等时机成熟……”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当我们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在上面刊登一些我们想让人知道的消息,比如某位皇子的仁德、某项政策的深意、甚至是某些不利于对手的‘事实’……届时,所能收获的声望和支持,将是巨大的。
而且,通过销售报纸,本身也能赚取不少银钱。”
他总结道:“所以,开局一定要稳,内容要‘正’,先让这东西立住脚。审核的关键位置,必须是我们的人。这只是个大概思路,具体如何操作,还需师兄和殿下详细斟酌。”
欧阳羽静静地听着,目光投向院中如织的雨幕,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轮椅扶手,显然在飞速权衡思考。
片刻后,他缓缓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如此一来,确实可进可退,潜移默化,不失为一着妙棋。
既然你已想了这般多,倒省却我许多思量。好,我便依你这思路,先与殿下完善一番章程。”
周桐笑道:“师兄觉得可行就好。等我从和侍郎那儿回来,再与您细说其中一些可能需要特别注意的关节。”
欧阳羽点头:“好,去吧。雨看来一时难停,路上小心。”
“放心吧师兄。”周桐应道,心中已开始盘算着如何去会一会那位“老熟人”和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