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做好过,所以现在更不能骗自己了。”
“要不然连人都做不好了,是吧,许三多。”
“我主要不知道怎么回去,不知道脱了这身军装怎么过。”
伍洪涛坐在轮椅上,眼睛盯着电视剧里的老马,正说着离别前的话。
《士兵突击》看了无数遍,现在是共鸣最强的时候。
以前是送老马,这回,是送自己。
这些年扎根在哨所,临走前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也算是另一种“光荣归来”。
他低头看看腿上的扎带,这么久了,即使医生没有明说,但他心里明白。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连里来了人,团里来了人,师里也派人来慰问。
这种阵仗,只有一个意义。
他,是时候离开了。
......
“东西都拿好了,再好好检查一遍。”
“介绍函、通知书、军官证、身份证、持枪证,全都放在背包里,能够到的地方。”
“到了安检,主动说明身份,别想着好玩、图省事,真要被扣了,我可没脸去捞你。”
“还有,到了医院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别提。伍班长回不去团里了,别让人心里难受。”
许景辰边说边开车,后备箱被塞得满满的,全是林天的东西。
来之前轻轻松松小黑包,来之后,恨不得把整个连部都带上,这还是在林天推辞的情况下。
在侦察连的时没带走的东西这下全都带走了,平时玩得好的战友也塞了点儿进去。
你填点儿,我填点,就撑爆了。
走前得先去趟医院,看看伍班长和另外两个还在养伤的战士。
都是同场战斗,虽然别人不知道,林天知道啊。
穿上这身衣服都是战友,许景辰他们也是一样的,这次到医院接了他两个兵,也有其他任务了。
车里气氛缓下来些,林天忍不住开口:
“舅舅,咱商量个事儿,接你们那直升机能不能送送我,送半道也行啊,时间太长了,一天呢!”
许景辰嘴角扬起:“想的挺美,我们也不出省,这边改航道,我们那旅长电话就过来了,我怎么说。”
“送小孩上学啊?”
林天:“你要想跟我去我也不介意。”看着车窗外的倒影,话锋一转:“话说回来,我记得咱家早些年买了不少房,那地儿房价挺贵的,家里当时是不是也投了点?”
许景辰开着车:“问你妈去。”
他对家里的资产不太清楚,老爷子打拼的事业几乎算是均分,他从军后心全放部队里,自成年后就没拿过家里的钱。
瞥了眼边上玩小游戏的大外甥。
“你这儿能在明哲手底下存活那么久也是祖上积大德了,以前还是大队的时候,让他住酒店都不去,非要去招待所,你怎么就没感染上他的简朴作风。”
林天嗤笑一声,摇摇头,没反驳。
他要是跟明哲住,那人能把他屋占了。
该省省该花花,省的全是自己的,花的全是别人的。
在他舅面前给他点面子,回去好好嘲笑嘲笑他!
转眼间,车就到了医院。
两个提上慰问品,一个看手下两个糟心的病友,一个看老班长。
走进病房。
林天推门进来,敲了敲,眼神病房里扫了一圈。
“哟,班长,气色不错啊,脸比我以前看你的时候都红润,是不是医院伙食太好,舍不得走了?”
伍洪涛靠在床头,看着门口那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身影,愣了半秒,才认出来:“林天?”
,“对!我要走了,走之前来看看您。”林天把慰问品一件件往桌上摆“这不是防止您在医院太无聊,还能练练手泡咖啡拉花。”
伍洪涛:“你给我来几包烟还行,这东西太洋了,苦不拉几的,喝不惯。”
“哈哈。”林天大笑,“我也这么跟连长说的,他说这还是团长给他。”
他凑近些,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我估摸着啊,他自己也不喝。送您这咖啡,那是顺水推舟卖人情呢。”
伍洪涛被逗乐,肩膀笑的颤,“对对对,就是这德行,蒋腾飞那小子哪儿是喝咖啡的人,他连茶都喝不明白。”
林天:“他那个时候来连里的时候您是不是都去哨所了,好像跟我说过,我一听,诶,头一回去哨所表现还不如我呢!”
伍洪涛陷入回忆,“那个时候他还是红肩章,来到边防团特别傲,跟个小豹子似的......”
接下来就是顺其自然的唠嗑,大部分是林天引起话题,伍洪涛跟着回答。
现在林天才发现,别以为这些哨兵离团里远都什么都不知道,现在通讯发达,每年各个团里还有去那边的任务。
别的都没记住,这些八卦根本不输队里。
尤其边防哨所事情少,这些连长营长那些事,老兵心里门清。
林天听得直乐,什么“谁追连长媳妇未遂被调去库房”、“谁当年在哨所写申请书写了三年才转回来”……全是一听就不能外传的军营野史。
真不真不知道,野肯定是野的。
“您这当班长的,信息渠道比我们文书都灵。”林天笑得直拍腿,“要不您回来改行去保密局吧,我都替他们头儿高兴。”
伍洪涛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靠这点记性吃饭的,不记着点怎么活?”
说着叹了口气,“要不是我这次能把那些地形都熟悉,咱们新来那小然,不得跟我一起躺床上了。”
林天嘴角笑僵住,没接话。
他从开始就不想跟班长提这件事情,各种慰问都要来问一遍,想不回忆起都难。
他就是作为一个新兵,来看老兵的。
可既然伍班主动提了,林天也不再绕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