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热浪滚滚。
训完话的邓柏,在最前面正中间楼梯上,一眼就看到了来人。
走路不疾不徐,步子迈的倒比寻常走路幅度大。
他回头一看,就看见那人已经走进了阴影下的队列区。
林天。
一身干净的夏常服,头顶帽檐压得很低。
帽檐下的脸棱角分明,看不出情绪。
肩上的上尉军衔,在太阳下微微发光。
唯独眼神,笔直,温静,从迈入队列区域开始,就没有回避任何一人的注视。
他走到前方站定,兵们瞬间收了神。
原本蔫头耷脑的兵们像是被扯线的木偶,身体绷直,表情收紧。
邓柏立刻立正敬礼,声音洪亮:“报告连长!三营侦察连列队完毕,应到七十人,实到六十八人,两人站岗,请指示!”
林天站定,回了个标准的军礼。
“同志们好。很高兴我们是在连部以军人的方式进行会面。”
“也很感谢大家在烈日炎炎下,为我举行这个欢迎仪式。”
林天语气平稳,不疾不徐,“我叫林天,从今天起,是你们的连长。”
“现在天热,人也晒得够呛,我不多说,各班带回午休,咱们晚上再好好聊。”
说罢,他朝邓柏点了下头,把指挥权交给指导员。
这场仪式,必然是指导员组织的。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不管这些兵心里怎么想的,听从指导员的命令也好,各班的默契也罢。
他们愿意在太阳底下站着等自己,还是着常服。
牺牲他们的午休时间,在连队门口。
他是来当连长的。
此时此刻,他没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候平添不痛快。
而指导员,军衔和职位上,都是平级的存在。
以后就是并肩战斗战友了。
把场子交给他,林天没有不适应的感受。
令他意外的是,邓柏没有动。
站在第一排最前面,视线交汇之间,林天看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他转向全体士兵,嗓音坚定:
“36旅,第三合成营侦察连,解散!”
说完,他率先转身朝连部方向走去。
随后,邓柏跟上他的脚步。
手下的兵一时间还有点发愣,目光纷纷望向班长,不知道是散还是不散。
大部分班长拎得清,都说了解散。
很快,各班陆续离开,只剩下一班的几个兵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班长,咱也走吧,再待下去,身上洗洁精的味都要变成汗臭味了。”
“就是!呼呼往外冒汗,身上胶黏胶黏的,浑身刺挠的很。”
“连长都来了,礼数也到了,咱们也没必要在这里杵着了吧?”
声音此起彼伏,躁热中带着烦气。
最先受不了的是双梓晨,他把军帽一摘,甩了甩,大热天的,上面的汗都能把自己蒸了。
刚刚蹲下,正准备把整个人靠地面上凉快凉快,旁边的王兴浩脸就黑了。
“站起来!”他低吼一声,拎麻袋似的,把双梓晨从地上拽了起来。
双梓晨一脸懵:“干嘛啊?咱侦察兵又不是仪仗队,现在就咱班还留这儿,多丢人?”
“不是我说,咱是侦察兵,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现在别的班都走了,咱们班在这,就算站一中午,有什么用啊!”
“连做戏都没人看!”
王兴浩眼里的火一下子点着了,眉峰压得死紧,一字一顿道:“队列中不听班长命令、擅自行动、违规脱帽。”
“今天下午,训练后,五公里。”
“不是吧?”双梓晨瞪圆了眼。
“你再嚷一句,十公里。再说,全班陪你一起跑。”
“你!”
这下,双梓晨彻底噤了声。
他不是怕跑,是怕连累别人。
部队的规矩,一个人被罚的时候,千万不能挑衅。
这个时候挑衅,吐口唾沫都是钉。
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时,副班长季炜上前,打了个圆场:“行了,先别起火,等会下午还有训练,今天是理论课,脑子得清醒点。”
“大家先回去休息,打足精神。”
“晚上还有格斗训练,今天新连长刚到,指导员三交代四交代,别添乱子。”
王兴浩冷哼一声,还没消气,但也没再说话。
临转身前,他小声嘀咕:“小白脸,也太年轻了点吧?这也能当我们连长?”
季炜扯了他一下胳膊,“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连长是谁不是你说了算的。走了走了。”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往宿舍方向走去。
一班的其他人也不再磨蹭,纷纷跟上。
空地上这才又恢复了安静。
......
“还没吃饭吧,我想着你这个时间点还没来,给你多打了一份,可能有点凉了。”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让炊事班给你热热。”
林天扫过邓柏的手下,盒饭上的透明盖子冒出水滴。
显然,是刚出锅就特意装好的。
他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到,也没有和这里的人有过约定。
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任何熟人,打探消息只有冰冷的资料。
调令上只写了日期,没有具体时间。
邓柏能想到这一点,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林天怔住了一瞬。
第一次见面,好像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