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现在天气冷了,你的衣服我用热水袋热了,就在手边上。”
“牙膏挤好了,杯子里是温水。”
他端着杯子,生怕洒出来似的,迈着小碎步放到边几上。
“对了,您今天要把记录写了,这是您让我提醒您的。”
早上四点半,宿舍里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地的声音。
白小米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按亮灯管。
惨白的灯光把他黑眼圈衬的堪比熊猫,昨天他两点才睡觉。
小米一边忙活,一边嘟囔着,声音里透着小委屈:“昨天你走之后,我跟他们闹着玩,被指导员看见了。”
“把我们三个都好好训了一顿,还让我们抄纪律手册。”
“这么多字,他俩抄一遍,我得写两遍。”
“指导员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让您也写一遍,不过没关系。”
白小米把带过来的暖瓶兑瓶装水,调到合适的温度,“我白小米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写就好了......”
白小米在林天面前,和在其他战友面前刺猬般的样子不同。
平时把自己封闭起来,一遇到事儿亮出自己的铠甲。
炸毛,炸声,不服输。
在新兵连成功当上老末,不管是上学时期还是部队里。
白小米都没让别人欺负过,就算当时吃亏,届时找机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林天是他的连长,也是他目前唯一的朋友。
连长在连里,运筹帷幄,训完那个训那个。
生活中刚需内务保持很好,别的方面凑凑合合。
尤其对自己的身体,老是不重视。
可以说,他在连长这里找到了被需要的感觉。
所以在白小米的心里,连长是连长,林天是林天。
他们很亲近,各论各的。
今天不对劲。
往常这个点,连长早叠得能当标本展示的豆腐块已经放好了。
可眼下,床上居然还躺着一个人。
直愣愣躺在床上,鞋还在脚上。
脸埋在枕头上,整个人背在上面。
架子床的阴影遮盖住他的身形。
更要命的是——一股子酒味直冲鼻子。
林天,居然!还!没!起!
白小米的脸一下沉下来,噌噌几步走过去,叉着腰,眉毛倒竖:“谁送回来的?怎么连衣服都没脱?!硌不硌呀!”
说着,他一边抱怨,一边撸起袖子,准备让连长舒服点儿。
可手刚伸过去,还没碰到人,他整个人僵住了。
……不对劲!
这腰怎么这么宽?腿怎么跟柱子似的?
而且这衣服,怎么看都不是连长的风格啊!
“啪!”
小米猛地把人翻了个身,动作干脆利落,
爆发出无穷的小宇宙。
哪怕再大条的人,被这么一折腾也该醒了,更别说被誉为“特种兵头子”的顾恒。
顾恒几乎是条件反射,眼睛刷地睁开。
那双眸子冷冽锋利,带着一股压迫感,像是暗夜里的猎豹骤然盯住猎物。
白小米正好和他四目相对——他脑回路一向容易短路,此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朴素的想法:
“进贼啦!!!”
他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圆,嗓子一哑,喊声震得窗玻璃“嗡嗡”响。
喊完那一秒,他整个人弹簧似的弹起来,大手一抄,竟顺手抓起角落的扫帚,像舞大刀一样呼啦啦抡圆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兵!大个儿!快醒醒!”
“连长有危险啊——!”
一边嚷嚷,他一边用扫帚狂拍顾恒的脑袋,手上没轻没重,跟打野猪似的。
另一只爪子还不忘伸过去,胡乱往顾恒身上挠,架势简直是不要命。
顾恒刚从宿醉的迷雾里爬出来,还没看清人影,就和一根巨型扫帚正面硬刚。
头疼,撕心裂肺的疼。
多年特战经验让他完全没时间思考,身体早一步反应。
“咔咔咔”三两下,把白小米摁倒在地。
白小米被反手锁住脖子,脸朝下,鼻子差点拱到地砖缝里,气还没喘匀,就“啊啊啊”乱嚷:
“救命啊!真有贼!快来人啊——!”
门口忽然“吱呀”一声。
双梓晨和墨然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这幅景象:
一个陌生魁梧、黑脸粗脖的男人,手掐在白小米后颈,膝盖死死压着他。
墨然是白小米同年兵,现在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连长说了,他们三个被提溜出来,以后同吃同喝同睡。
以白小米的考核成绩为基准。
什么时候到连平均线。
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才能回去。
不然就跟在连长身后当跟屁虫,他走到哪儿,他们三个跟到哪儿。
看自己人被欺负了,不能忍!
双梓晨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想都没想,脚底板用力,“咚”地一声侧踹过去!
顾恒侧身一避,手上的劲儿松了松,心里正要解释。
实际上他也没有下死手。
都是龙国人民解放军,小同志没有搞清楚状况,误会一场。
正要交代一下,被人一个横脚,结果冷不防被踹了个踉跄。
墨然别的时候傻大个儿,现在觉醒时刻。
目光一闪,眼尖的看见林天挂在柜子上的麻绳。
手一拧,一别,一个上身,一个扭手。
精神松懈的顾营长,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抓住了空隙。
双梓晨再看不上这两个兵,毕竟是他们侦察连的人啊。
他可以欺负新兵,别的连队里的人,不行!
双梓晨见状也扑上去,眼神里写满“你敢动咱连的人?!”。
和墨然一个眼神交换,默契到爆。
“呦呵,你还想挣扎?”
冷笑一声,膝盖一压,正好卡在顾恒大手上。
白小米趁机翻了个身,鼻子还红着,心里一股恶气没出完。
他哧溜一爬,接过墨然递来的半截绳子,手指飞快打结。
村里的孩子别的可以不会,打绳结是必备技能。
咔咔几下,一个死扣下去,把顾恒的双手绑得结结实实。
白小米用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方法,把两只手绑住,还不放心。
还不放心,又照着部队里学过的捆法再绕了一道,最后用力一拉,系得跟绑猪似的。
顾恒手被绑住,双腿还没来得及动,脚踝也被绳子缠上。
他彻底无语,额角青筋直跳,声音低沉如雷:
“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营长,特战营的营长!快给我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