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出去！我要吃带荤腥的！我不想在这里了！”
“我要回部队，我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
“让我走吧！我回去也能养伤！”
病床上，林天支棱着包扎严实的双腿双脚，躺在病床上。
全身上下就头能动，还不能大范围的的动，就这，都挡不住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用自己的嘴找存在感。
他一边嚷嚷，一边用手肘撑了撑床面，想坐起来，结果疼得龇牙咧嘴，嘴上还不肯歇：“我真没事！”
许景辰在笔记本面前处理文件，听见林天的话，头都没抬起来，甚至眼神都懒得给。
小时候就这样，现在长大了还这样。
一生病，就爱折腾，恨不得把全家人折腾得鸡犬不宁。
林天的身体一向好，所以他生病的次数少得可怜。也正因如此，每次病倒，反而像是全家人的“大事”。
他那个时候想要天上的星星，几位老人都能想办法弄个命名权。
提出些不合理的要求，又有滤镜，嘴又甜。
所有不合理的要求，最后都成了“合理的需要”。
如今这人长大了，调子却一点没改。
他不在这里还好，他在这里。
完全不能消停。
许景辰瞥了他一眼，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神情，眼中时不时有没收回去忧愁。
林天看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里发痒：“老舅，你在这里陪护我，老高知道吗？”
许景辰皱了下眉，侧头扫他一眼。
不意外从他嘴里听见特战旅旅长高峻的名字。
他这外甥，有让人想纵着的气质。
老一辈的人，不知怎么就偏疼他。
天生的，别人嫉妒都嫉妒不来。
“老舅，理我理我理我！我觉得我要发毛了！”
说着，就要晃着要坐起来。
许景辰猛地起身，两步跨到床边，按住他肩膀：“你能不能安分点！”
语气比方才重了几分，“对自己身体能不能多上点儿心？都多大的人了！”
他呼吸一滞，声音里有压抑的颤：“这次你命大能醒，下次呢？”
林天怔了怔，整个人愣在那儿。
他已经很久没见许景辰发过火了。
他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同样的任务交到许景辰手里，他相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发。
干他们这行的，受伤、牺牲，从来是随时可能的事。
就像某个班长说的：
“这一次用不上，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呢？”
他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只是，他要让他的牺牲价值，无限放大。
按理说，这不该成为争吵的理由。
可看着许景辰那压抑着怒火的神情，林天喉咙一哽，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许景辰叹了口气，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林天的头发：
“小天，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要是让你退伍，你能不能听我的。”
林天猛地抬头，愕然地看着他。
许景辰继续说：“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时隔六年，我第一次给铁大队打了电话。”
“我想问问他，他到底怎么能放你出来。”
“他让我问你的感受，我现在正式问问你，还想待在神剑吗？”
空气像凝固了。
许景辰盯着他，希望他能从这次事故里明白——
他真的会死。
这种在钢丝上越野的活动，和他从前玩极限运动的作死行为，完全是两个概念。
选择那里，真的会死人。
队员还好，可控风险。
可林天是个不安份子，他当不了别人说什么干什么的队员。
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想到那几天林天昏睡不醒的煎熬，
许景辰只觉得胸口在发紧。
血亲之间，有些恐惧，是无法言说的。
不会有同样的感同身受了，他都不敢想，要是真的没有醒过来，他怎么办。
他姐怎么办？许家长辈怎么办？林家怎么办？
尤其林老爷子，林天参军之后，他日常衣服都换成中山装了。
公司里还成立了退役军人的帮扶部，现在所有人出门都要注意形象。
注意不能抹黑“一等功臣之家”的形象。
不能细想，一想起来就顿顿的痛。
林天扣着手指，被弹片划伤的脸留着淡淡的红痕。
他沉默了。
同样的，换许景辰今天躺在这里，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突然，一通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
叮铃铃！
许景辰看着手机跳跃的名字，第一次不太敢接。
许雪卉。
往常两人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联系，林天参军之后联系的频繁了不少。
不打扰他儿子，就旁敲侧击的从他这里获取信息。
许景辰：“接不接？”许景辰抬头问。
“接啊！”林天笑了笑，眼底有点发酸，“我想我老妈了。”
许景辰没再犹豫，果断按下接听。
电话刚通，一阵熟悉又带刺的语调立刻飘了出来。
“哟，大首长可真忙啊，忙到连平民百姓的电话都接不上了？”
许景辰嘴角抽了两下，把手机往林天面前一放，干脆开了免提。
“妈妈！”林天几乎是喊出声惊喜叫出来，“我好想你！”
那头，许雪卉正半靠在沙发上敷面膜。
听见那声“妈”，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
她一把扯下面膜，嘴角忍不住上扬，眼里瞬间亮起了光。
“天天！你在你舅舅那儿啊！”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一丝笑意，“太好了，听到你说话……妈妈就放心了。”
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哽住。
电话这头的两个人同时愣了。
林天抬下巴，朝许景辰努努嘴。
哄你姐去。
他会哄人，不会哄母上大人。
许景辰叹了口气，把手机又推回去一点：
你的事儿，你自己平。
林天无奈声音放轻：“妈，这是怎么了？你儿子可是二十一岁的副营长，咱军区最闪亮的星星啊！”
他顿了顿，又小声笑道：“是不是我爸又惹你生气了？老林脑容量小，我去批评他。”
那头传来许雪卉轻轻的吸气声。
“没有。”她声音发涩，“前两天晚上，我这心口老抽疼。你爸也跟着睡不着。”
“当时就想联系你，又怕你在训练，晚上打扰你又怕影响你休息。”
“这不，一到休息日，先给你舅舅打探打探。”
“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你接的电话。”
许景辰过来插一句：“怕打扰你儿子，就不怕打扰你弟弟是吧！”
许雪卉根本不搭话，对着林天说：“儿子，把你的位置发给我。”
“我跟老林想了想，你现在也稳定了，每年探亲假从来没有用过。”
“我俩要去看你！”
林天嘴张的老大，头低下来，看身上包成木乃伊的样子。
求助的望向许景辰。
咋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