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道黑影弓着腰,指尖在窗框上轻轻一搭,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
其中一人先探进半颗脑袋,乌溜溜的眼睛在病房里扫了两圈,确认没动静后,才朝同伴比了个手势。两人像两只偷油的耗子,脚尖踮着窗台,正准备蜷身跃进。
“嗤啦!”
上半身刚超过窗户,衣领突然被两只铁钳似的大手死死攥住!
那力道狠戾得像要把衣领嵌进骨头里,两人喉咙里刚要蹦出的惊惶叫声,瞬间被勒得卡在嗓子眼,连带着呼吸都猛地一窒,肺里像被塞进团滚烫的棉絮,连挣扎的力气都卸了大半。
还没等他们看清抓着自己的是谁,两道惨白的刀光已从下至上直插他们的下巴!
“噗嗤” 两声闷响,剧痛从下巴根炸开。
朱青和张胡子的脸隐在窗沿的阴影里,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手上的短刀还在滴着血,抓着衣领的手却没松半分,直到那两人白眼一翻彻底瘫软,才像丢垃圾似的将人拖进窗帘后,连半声闷响都没溅起来。
走廊里放单的那人,一直猫在正中央的悬梯墙后,双眼死死盯着三江和病房的方向,手指却在腕表上摩挲个不停。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分钟,同伴那边连点动静都没有,他后颈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心头暗叫一声:
“糟了!”
恰在此时,隔壁病房的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泥鳅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那人瞳孔骤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哪还顾得上别的,转身就往楼梯下疯跑!
可他慌不择路,还没看清楼梯的影子,就 “咚” 地一声撞进一个高大的人影怀里。
那身影像座铁塔似的纹丝不动,他刚要挣扎,喉咙处已骤然袭来一阵刺骨的冰凉,紧接着便是撕裂般的剧痛炸开。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他喉咙里的嗬嗬声便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再没了半分动静。
而那高大身影缓缓收回沾血的短刃,正是不知什么时候绕过去的虎九,眼底连一丝波澜都没起。
陈虎也从病房附近的楼梯门里走了出来。
陈虎、虎九和泥鳅,三人的目光在医院走廊里碰了一下,互相点头。
.......
圣心医院后巷的暗影里,一个矮瘦汉子缩着脖子,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爷,我瞅着不对劲啊 —— 这都进去快半个钟头了,里头半点声响没有,要不…… 派俩人进去探探?”
被称作 “爷” 的那人,正捏着个翡翠鼻烟壶在指间转得溜圆,壶身的绿在昏暗中泛着幽光。
听见下属的请示,他眼皮都没抬,只从鼻腔里挤出个 “哼” 字:
“不必了,撤!”
说罢转身就走,棉袍下摆扫过墙角的碎砖,带起一阵轻响。
“这群废物怕是栽了。”
他边走边咂嘴,将鼻烟壶凑到鼻尖猛吸了一口,辛辣的气味呛得他打了个哆嗦,眼神却亮得惊人,
“这趟是遇上硬茬了!咱们的命金贵着呢,往后说不定还能挣个从龙之功,犯不着折在这种地方。”
末了,他回头扫了眼身后的人,声音冷了几分:
“还有,都给我记牢了, 那些小日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一个安好心!往后打交道,都他娘的把心眼子揣牢实了!”
陈虎望着医院后巷那几个渐渐远去的光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这群满清遗老的算盘打得再精,终究还是怂了。
“虎九,不用再盯着了。”
他扬声吩咐道,
“把这儿的尸体处理干净。剩下那伙人,料想是不敢再进来了。”
“是,陈爷!”
虎九沉声应下,却没立刻动手。他眉头微蹙,脚步一转先奔着楼顶去了。
方才虽听着动静歇了,可他素来谨慎,非得亲眼确认后巷那伙人确实撤得干干净净,这才折返回来,利落地着手处理现场。
朱青和张胡子也一同加入了处理现场的行列,三人手脚麻利,没多会儿便将尸体抬运干净。
泥鳅则拎着水桶和抹布,蹲在地上仔细擦拭着残留的血迹,连砖缝里的暗红都没放过,直到走廊地面恢复如常,才直起身休息起来。
众人转移到三江和隔壁的病房,借着熹微的晨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经历了这一夜的紧绷,谁也没了睡意,只等着天色彻底放亮。
东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陈虎站起身走到窗边,凝神催动【鹰眼洞察】。
视野范围内,代表敌对人员的红点早已消失无踪,连之前标记过的那几个鬼子特务,也早就撤离了医院周边,四周一片沉寂。
就在这时,“轰轰 ——!”
几声震耳欲聋的炮响猛地撕裂了津门的黎明,紧接着便是密集得像炒豆子似的机枪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呐喊与冲杀声,从城市的另一端滚滚而来,瞬间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不只是圣心医院,整个津门都被这骤然炸响的枪炮声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黎明前的黑暗里,家家户户的窗纸都透着惊惶的光。
方才还沉寂的胡同瞬间乱了套,木门 “吱呀” 作响,紧接着便是 “哐当” 的叮门声。
老百姓们哪见过这阵仗,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男人手忙脚乱地将八仙桌、条凳往门后堵,女人抱着孩子缩在炕角,连哭都不敢大声,只捂着嘴直哆嗦。
谁都知道,这动静绝不是小打小闹,定是兵戈相向了!
果不其然,没等街头巷尾的惊惶平息,一阵杂乱如潮水的脚步声便碾了过来。
那声音里混着皮靴踏在青石板上的 “噔噔” 响,还有士兵们急促的呼喝,间或夹杂着枪托撞在墙面上的闷响。
紧接着,几辆军用卡车嘶吼着冲过街口,轮胎碾过石子的 “嘎吱” 声里,传来军官粗哑的怒骂:
“让开!都给老子滚开!”
一队晋绥军恰好从圣心医院门前溃败而过。
陈虎站在窗口旁,目光扫过这伙明显是溃兵的队伍,眉头倏地拧了起来 —— 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