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红松林墓地瞬间转换为圣洁的教堂。
许安此时正站在建筑最中心处,她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让她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实景还是幻觉?
许安使劲跺了跺地面,大理石地板发出沉闷的声音。
看来是实景。
周围暂时没有威胁,许安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高耸的屋顶,巨大的琉璃窗,洁白的墙面,身处这里,仿佛沐浴着造物主的光辉。
是神圣祭坛教会的教堂。
教堂最前方挂着一幅画,上面就是神圣祭坛教会最着名的标志之一“世界树”,上面不仅画了世界树和代表造物主的光芒,还画着所有被世界树庇护的生物。
飞鸟、走兽、虫蚁、鱼贝。
周围全是木质长椅,是教堂提供给信徒做礼拜用的礼拜堂。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安迷茫地看着四周。
突然。
与生俱来的动物直觉令她惊觉,背脊一阵阵发凉——身后出现了什么东西。
许安缓缓回头。
她再熟悉不过。
维克托。
以及。
弗门泽。
维克托身上全是血迹的衣服被换掉,现在他身上是一身干净的衣服。弗门泽原本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恢复如初。
两人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注视许安。
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来的?
许安的大猫猫尾巴垂下,双刀死死握在手中,看向维克托和弗门泽两人的眼神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对他们的困惑。
两组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维克托终于开口:“你好,许安。”
“我不好。”
“哈哈。你好不好我管不着。”维克托鼻子出气,嗤笑道,“怀恩给予你们所有人考验,你们只需通过各自的考验就能重逢。作为你考验的见证者,我将亲眼观看你通过考验的全过程,而弗门泽就是为你派发考验的人。”
“维克托,你在说什么,我和你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维克托不满,蹙眉道:“我想我说得很明白了吧,许安。你是兽人,听力肯定比我们这些人类种族更好吧,难道你的耳朵里有耳螨没有被及时清除吗。”
许安沉默。
她能看出维克托在回避她的问题。
许安当然没有耐心听他们继续说下去,她需要立刻摆脱现在的情况。
她握紧双刀,双腿一使力朝着两人冲去。
刀尖对准两人刺去。
当!
当!
双刀没有如她预想那般刺入两人胸膛,许安感受到刀尖传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屏退,两声撞击声后,巨大的冲击力使她双臂麻木。
许安一个后空翻,退离两人数米远。
怎么回事!?
维克托笑着摇头,他的手往旁边抚去,就像摸到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不要再白费工夫了,许安。在通过考验之前,你是绝对无法突破这层防御的。我们要求你做的事情也不多,只是一场考验而已,这有什么难的呢。”
是无形的保护罩在保护这两个渣滓。
许安龇牙。
“让我想想,在这场戏剧里,你所扮演的身份是谁来着。”维克托看向弗门泽,“你知道吗,弗门泽。”
“怀恩说许安扮演那位骑士。”弗门泽回答。
“对!骑士!那个践行阿门提斯意志的家伙,他在《阿门提斯》里同样拥有重要的戏份!”维克托冲许安说道,“对了,顺便提醒一句,怀恩早就给你们所有人都分配好了属于你们的戏份,你们扮演的都是《阿门提斯》戏剧里的那些人物。而你,许安,扮演的就是‘骑士’一角。这才过去一个月,想必你一定没有忘记那部戏剧里讲的是什么吧。”
《阿门提斯》!?
那部他们所有人都观看了的那部戏剧?!
许安的愤怒中带着紧张。
自己是骑士,那么其他人会扮演谁,那些农民、舞女、矿工和诗人?
但对面的两人根本不会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
弗门泽开口说道:“许安,既然你现在扮演的是‘骑士’,那么就应该来到阳光之下,像真正的骑士一样正面应对敌人,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不能使用偷袭、潜行、隐匿等令人不齿的行为。”
弗门泽将右手抬起。
嗙!
他打了个重重的响指。
下一秒,神圣圣洁的教堂瞬间变样。
光洁的大理石墙面被密密麻麻的人类头骨填充,从底到顶,是数不尽的头骨,四个角落更是用头骨拼接出某种艺术装饰的头骨塔,令人不寒而栗。
不仅如此,墙边还出现很多蒙面人形石像,长椅上出现坐满了蒙面人形石像。
最令许安感到战栗的不是这些。
而是原本挂着“世界树图画”的墙面上镶嵌着一个蒙面人形石像,这座石像和其他小石像不同,它无比巨大,从地面到顶端,并且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就像弯成球的千足虫。
这种对神圣之地的亵渎,令许安人生第一次因为生理性的恐惧被吓得全身炸毛。
“呜哇!这里好可怕……”
身后突兀的传来孩童哭声。
许安扭头。
两个不认识的类兽人孩童就在她身后,小女孩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一直发抖,小男孩则是完全哭出来了。
正前方,弗门泽继续说道:“而我将要收走你身为刺客的利刃。”
这句话说完,许安手上一空,双刀凭空消失,还有腰间挂着的双叉也不见了。
许安搓着手掌,只剩下了她的肉垫。
她看向弗门泽。
弗门泽说:“许安,请保护这两个被保护之人撑过今晚。当六声钟响之时,你只要还活着就算你通过了考验。届时我们也会对你的考验进行清算。如果两个孩子都活着,我会为你送上一份丰厚奖励;如果一个孩子活着,我会治疗你身上的伤痕;但如果两个孩子都死了,你就再也拿不回你的双刀和双叉了。”
维克托补充:“提醒一句。在撒伯里乌这座城市里,唯独孩童是真实的,他们一旦死亡就是真的死亡,不会像我刚才那样复活的。所以,请没有顾忌地保护这两个孩子吧。”
留下这句话,弗门泽和维克托瞬间消失。
不见了。
整个诡异教堂只剩下孩童的哭泣声和许安愤怒且迷茫的大喘息声。
连一点询问的机会都不给!
“大猫阿姨,你知道这是哪里吗……”那个哭泣的小男孩来到许安脚下,颤颤地扯她的裤腿,“这里好可怕。我,我不喜欢这里,我想离开这里……”
那个被吓得说不出话的小女孩也慢慢走过来,她一言不发,抱紧了许安的另一条腿。
“只有孩童是真实的”。
说这句话,是不是证明在撒伯里乌唯有孩童不会被怀恩控制,还是说这两个孩子不会是怀恩的眼线,不必对他们设防。
不对!
许安晃晃脑袋,为自己的恶意揣测而感到羞愧。
哪怕他们是被怀恩控制的孩子,出于正义和道德,自己也得保护他们。
这两个孩子只有三岁的样子,比莫莫奥德小一圈。
许安蹲下身,摸摸他们的脑袋,收住自己的恐惧,对他们勉强笑道:“不要伤心,大猫阿姨一定会带你们离开这里。只要你们听大猫阿姨的话,好不好?”
小男孩抽抽搭搭的抹掉眼泪点头。
小女孩颤抖频率降低,然后也点头。
得将他们时刻带在身边,还不知道弗门泽说的“考验”具体指的是什么。
许安两只胳膊一左一右各抱起一个孩子。
现在保护自己和他们,等到第二天上午六点,就连武器也被拿走了……
许安长长出一口气。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他们辛辛苦苦寻找到“撒伯里乌人口失踪案”的真相竟然是一个自称天使的家伙的一出戏剧吗,而且这家伙全程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们完全没有看出来。
咔。
许安左耳抖动几下。
她听见了从自己左后方传来的未知声响。
咔咔。
许安回头,朝出声的地方看去。
原本靠在墙边和座位上的蒙面人形石像全部诡异地扭动起来,就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许安当即意识到留在此地会非常危险,她抱着两个孩子,立刻朝巨大石像两侧礼拜堂出入口逃去。
石像们察觉到许安逃跑的动作,它们动起来更像人了,纷纷朝她扑来,想要拦住许安,身为兽人的许安即使抱着两个孩子也能从石像之间灵活游走过去。
砰!
砰!砰!
捕捉无果的石像在许安身后层层叠叠摞起来,在最下面的石像想要赶紧站起来去追许安,却被上面的家伙压得根本动不了,只能无能挥臂。
许安从礼拜堂逃了出去。
不仅是礼拜堂,就连长廊上的墙面上也镶嵌满头骨,许安一个没刹住,差点撞上。
身后。
还是有石像追了出来。
它们的动作更加灵活了,知道给彼此让开空间,完全不似笨重石像能做出的动作。许安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她做不出任何反击,面对这么多石像,许安只能立刻朝着空旷的长廊跑去。
这个画面很诡异。
一个金钱豹兽人抱着两个类兽人小孩不停在长廊上跑着,他们身后有一群人形石像追逐他们。
这种光怪陆离的画面竟然会在神圣祭坛教会的教堂出现,真是令人想不通。
许安认为教堂内部的狭小空间限制了她的发挥,而且这里根本并不好躲,容易被堵住。
得找一个空旷的场地。
在西方世界流浪这么多年,根据许安对教堂的刻板印象,每所教堂后面必定有一处后院,后院就是神职人员们休息娱乐的场所,后院通常都很开阔,或许跑到那里就不怕被围堵了。
于是许安继续向前跑着,找着通往后院的那扇门。
两个孩子被声音和周围的环境吓到,将自己的脑袋拼命捂在许安怀中发抖,两个孩子都不敢往后看。
“不要怕,不要怕。”
一边跑,许安一边安慰两个孩子。
在一个长廊的转弯后,许安终于发现远处通往后院的大门。
太好了!
许安更加拼命向前跑着。
石像们知道光是在狭长的走廊上是追不上许安的,所以有些石像就像开了智似的,干脆一头撞破了旁边的头骨墙,从空旷的教堂外追上许安的步伐。
没有窗户,且情况紧急,许安根本察觉不到外面的情况。
就在许安以为自己终于要跑进通往后院的门时,那扇木门却被什么东西从外向内撞碎。
唰啦!
木头碎片散落一地。
好几个石像从门外突然窜进来,它们锁定许安的方向就跑过来。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安紧急停住脚步。
她下意识想朝反方向跑去,可她竟忘了身后还是有石像。
糟了!
就是这一瞬的停顿,两侧的石像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被堵住了!
许安站在两组石像最中心。
一时慌了神,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事情。
真的要正面迎敌吗?
可手上没有武器啊!
退路被断。
陷入绝境。
身为刺客的许安完全应付不来所有预料之外的情况,果然,她本人还是更擅长刺客所擅长的偷袭和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