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剑心看着那团黑色的云气沉默了下来。
【那……不是风时漫吗?】
她皱眉问道。
风系能控制风造出这么大阵仗的,也就只有风系战争巨头风时漫。
从千风汇聚,形成贯天的龙卷风还出现在海都北部黑瞳制药总部的时候,江剑心就已经猜到是他了。
当初他跟自己透露出的未来计划是要瞬间召集云气形成风璇,利用黑瞳制药没有预知序列的弱点,瞬间摧毁黑瞳制药。
目前看着计划很顺利,从她所在的位置望去,海都北部俨然化作一片狂风的海洋。数十道大小不一的气旋疯狂肆虐,曾经的高楼与园区尽数消失,只剩下风中翻飞的残骸与碎片。
黑瞳制药的海都大本营,显然已在骤然降临的狂暴风压下化为废墟。
但是……这风中的黑气是怎么跟自己扯上关系的?
【为什么风时漫发动攻击,我的镰刀会缩水?】
江剑心直接问道。
【因为第二精神病院的“陛下”对他进行了精神攻击,为抵御攻击,他直接启动了“血祭”途径。】
直觉解释道。
【途径之所以被称为“途径”,是因为它可以连通域外诸神,而血祭的终端,连着的便是死寂之神。】
【你的死神镰被血祭途径给吸走了不少力量,所以就缩水喽。】
江剑心眉头舒展,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清晰的轨迹。她轻轻击掌,恍然道:
【原来是这样!】
【我以为血祭途径连着的是恶魔之类邪神,没想到连的竟然是一个正经的终结神?】
直觉“呃”了一声,又给她科普道:
【不可能是邪神的……你没发现吗?血祭开启的时候无论什么天赋能力都能得到大幅度增强。】
【这说明从途径中传递而来的力量,是一种能够融入万物的本源之力。】
【真理之下的诸神,其力量皆带有特定属性,不可能如此包容。唯有真理之上的本源之神,才能做到无属无相,随缘融合。】
直觉总结道:
【祂们能从万物中抽取力量,亦能融入一切力量之中。海纳百川,方能生生不息——这便是真理之上,神位永恒的本质。】
江剑心经它这么一点拨,瞬间明白了很多,她想了想,又遗憾的问道:
【那如果启动了血祭……风时漫……马上就要死了吧?】
被操控、被折磨的前半生,最终却要以最决绝的方式走向终结。
血祭的意义,或许正是让渺小之人也能燃尽自己,向命运挥出最后一击。
不知这样的结局,能否让他的人生少一些遗憾。
【是的。但经由途径而死之人,将踏上途径,通往它所指向的终点。】
直觉的声音平静而深邃。
江剑心敏锐地捕捉到话中未尽之意:
【你想说什么?】
【机械师以及其他诸多真理之下的神明,都在试图干涉并入侵这个世界。】
【那你可曾想过,真理之上的死神……是否也已出手?】
江剑心微微蹙眉:
【你是说……】
【真理之上的存在,出手只会更快。】
直觉缓缓道出真相:
【拥有血祭途径的人,其实是被死神发了聘书。】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启用这个途径,聘书自然失效。】
【但如果有人启动了,那便是答应了死神的聘用。】
直觉顿了顿继续道:
【最近人口躺平化挺严重的。】
【死神想收个勇鬼,也很不容易啊。】
……
另一边的万米高空,沉滞的黑色风一寸寸蚕食着最后的金光,直至将其彻底吞没。
最终,那无尽的黑暗凝成一道开天辟地的风刃,决绝地斩落。
“轰————————”
巨响过后,世界仿佛失声。
风时漫感到体内那灼热的力量,如退潮般迅速冷却、熄灭。
肆虐的黑气从风中倒卷而归,争先恐后地涌回他的躯壳,像是要收回一份逾期的契约。
他被浓稠的黑气彻底包裹,清晰地感知到四肢在刺骨的冰冷中悄然瓦解,肺腑被无声地侵蚀,生命正以一种寂静的方式离他远去。
风时漫被黑气包裹,感觉到四肢正在冰冷中消散,肺腑中的脏器也正在被啃食。
血祭的反噬并未带来剧烈的痛苦,只有一种浸透骨髓的阴冷,一寸寸冻结他的意识。
风时漫在黑暗中看着自己逐渐残缺的身体,最后一眼,望向了天空。
云气早已被他掀起的狂风搅散殆尽,原本湛蓝的天幕沉入墨色,像他这一生——
到死,都是灰蒙蒙的。
不过还好,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都说濒死之际,往事会如走马灯般掠过眼前。
可长期的精神控制与折磨,早已将他的记忆撕成碎片,像摔碎一地的彩绘玻璃,本该绚烂的图案,只剩下零星、断裂、意义不明的线条。
他本是为了替父母复仇才走到今天,可濒死之际,想要忆起他们的面容,脑海中浮现的,却仍是黑瞳制药一次次回播给他的影像——那些因药物注射而痛苦扭曲的脸,以及被残忍肢解、残缺不全的身体。
记忆在飞速的跳转,痛苦在逐渐褪色。
最后的安宁里,风时漫想起了某个下午,在电玩城里。
有白色的剑气扫过,漫天的蒲公英忽然飞了起来。
起风了。
它们终于,都自由了。
“嗡————————”
漫天的风发出尖锐的呼啸,巨大的风柱开始崩解,棉絮一般的云气在缓缓上浮。
风系巨头就这样消散在云气之中,连一点灰都没能剩下。
万里之外,第三精神病院内,迟飘聆听着窗外骤起的呼啸风声,缓缓站起身。
她走向窗边,神色微敛,对着天际轻声道:
“晚安了,老同事。”
“啪嗒……”
抢救室的门在此时被推开。
迟飘立刻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急促:
“医生,情况怎么样?”
戴着消毒口罩全副武装的医生眉头紧锁的摇了摇头。
“多器官衰竭,怕是……时日不多了。”
迟飘微微一愣,强忍着泪水又问道:
“不多是多长时间,能度过新年吗?”
医生直直看着她,缓慢而沉重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