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的六月,本该觉得热,温浅却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竟有一种置身冰窖的时光错置感。
怎么办?
私自离开宗门……被发现也就算了,偏偏是被这个刚正不阿冷若冰霜的大弟子发现,她还能辩解吗?
温浅心下打鼓,脸上却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苍白模样,萧迟醉垂着眸,看了她几瞬,在温浅惶惶不安的神色中将头转向一边。
“你是谁!?”吊三角眼男人捂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断臂,睚眦欲裂的瞪着萧迟醉,他旁边的人捡起他被斩断的手,默然不语。
他已经有点想撤退了。
这个白衣人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绝对不是他们三个能打过的。
他拦住愤怒的三角眼男人,将断手往储物袋中一收,隐秘的瞟了眼站在最后的二弟,对白衣人道:“……我们三兄弟只是路过此地,绝无其他意思,我们现在就离开……”
他的语气称得上卑微,让人难以将他和几分钟前气势汹汹让温浅去死的人联系在一起。
萧迟醉没说什么,他淡淡的看了那三人一眼,眼中却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他又把视线移到苏温浅的身上。
温浅还在想该自己怎么和他解释私自出宗这件事,突然感到一阵凌厉的目光在头上盘旋,下意识仰起头。
温浅:“……”
他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萧迟醉在那张恢复了些微血色的小脸上停驻片刻,薄唇轻启:“你想怎么处置这些人?”
“……嗯?”
他说什么?
“杀了么。”
温浅张了张嘴,觉得哪里不对,刚想阻止,方才那断了手臂的男人忽然挣脱,另一只完好的手召来一柄长剑,“给老子去死!”喊着便朝萧迟醉斩了过来。
“啧,”三人中的大哥轻啐一声,见拦不住,也唤出自己的武器,眼中流出一丝阴鸷,“二弟,三才阵!”
这是全力以赴的意思了。
守在最后的那人眼中划过一抹了然,也祭出自己的武器,随着几人念出法诀,他们脚下立马浮现一个法阵,将萧迟醉和苏温浅困在里面。
法阵的边沿不断冒出岚风,数道气流打着凌厉的旋儿朝俩人飞来,又在萧迟醉面前轻易消散,仿佛水入大海。
看到这一幕,三人皆是一愣。
“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没用?”
为首的男人冷着脸,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三才阵法作为稀有的地阶瞬发阵,必须得修为差不多的三人同时激发,威力极大,数次拯救他们于水火。
可如今,他们赖以当做杀手锏的三才阵,在这个白衣男人面前,竟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品人阶阵法般被轻松破解。
“准备……”他狠狠咬着牙,虽然很不甘,但总比留在这丢了命的好,对身侧两个兄弟低声道:“准备撤!”
“什么!?”
三角眼男人断臂的伤口已经被他止住,他回头道:“不行,大哥!我不服气,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他眼中戾气翻涌。
“我们不是还有‘那个’……”
“蠢货!”为首男人凶了他一句:“连三才阵都没用,你怎能确保‘那个’便一定有用?!”
“趁阵法还能拖一会,快撤!”
他说完运起功法,转身就跑,三角眼男人很不爽,扭头狠狠瞪了俩人一眼,待把他们的面容刻在心里后也跟了上去。
三人跑了几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什么东西破碎的轻响。
“糟了!”
为首男人一个激灵,只觉脚下动弹不得,他低头,便见小腿上缠着一条白色的绳状物。
那绳子的源头,隐于萧迟醉宽大的银雪暗纹袍袖下。
三人如同拖死狗般被拽到温浅面前,她扯了扯嘴角,耳侧传来一句宛如高山颂雪的轻语。
“要杀么?”
又来了。
这已经是萧迟醉第二次征询她的意见了。
据她所知,这大弟子为人善良正直,又醉心修炼,就算被人冒犯也不怎么在乎,怎会突然想整治几个筑基期的修士?
而且一出口就是要不要杀……这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吧!
就算他现在有仙尊包袱了不容别人冒犯,那他想杀就杀,问她的意见做什么?
温浅心里警觉的打起鼓来。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萧迟醉看见这三人对她放狠话了。
温浅当然不会普信到认为萧迟醉是在意她才这么生气,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身为云染宗仙尊,给自己这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弟子解围。
“各断一臂,放了吧。”她思量后委婉开口。
若叫她来做,肯定全杀了,反正修仙界本就弱肉强食动辄杀人,可她现在是苏温浅,这个性子坚毅善良的炮灰,定然不会做这么无情的选择。
对付主角、走反派线剧情时是反派,其他时候是炮灰,她早就摸清这两个角色的扮演方式了。
她说完,地上趴着的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连那个三角眼男人都不敢说什么,别看这捆仙绳只在他小腿上绑了小小一截,他却连一点灵力都用不了。
可萧迟醉没有动作。
温浅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可萧迟醉的眼神复杂到她根本看不懂,清亮澄澈的黑瞳像罩了层水波,竟染了些许迷茫。
仿佛在说‘你确定吗’。
有什么不确定的?……确定不杀了他们,就这样放过他们?
温浅有点想笑,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萧迟醉还救了他们三个,如果他不来,这三人现在可能已经是三具尸体。
她就算放过这几人,也不怕被他们报复,被她甩开的人永远别想追上她,她和其他反派不一样的地方,或许就是斩草不除根,也从来没被这根反噬过。
除非她想。
“迟云仙尊……”她眨了眨眼,“您在犹豫什么?”
“他们三个虽然心术不正,可也没真的对弟子做什么,”温浅垂下眼睫,“我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希望他们之后别再做类似的事情吧。”
系统:真对你做了啥就迟了。
三人点头如捣蒜。
萧迟醉又用那种温浅看不懂的神情颇为复杂的扫了她一眼,而后银光落下,几人身上的右臂从肩膀齐齐断开,化为齑粉,再无接上的可能。
那吊三角眼男人最惨,两边都被斩了一臂,看上去颇惨。
温浅脸色惨白,仿佛受到惊吓般瑟缩了一下,心中毫无波动。
“醉落剑意在你们的躯壳内,”萧迟醉淡淡道:“以后若敢再犯,剑意将充斥你们的五脏六腑。”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温浅在心里为他补完这段话,看着三人跑路的背影,微微一笑。
她放走这几人,还有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