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京城之中剩余的东林党人齐聚在杨涟府邸,
就连充当双面间谍的左光斗也在其中。
吏部左侍郎孙如游和户部右侍郎孙慎行表现得最为激愤,只见二人义正言辞地说道:“如今,江宁手握十几万兵马,却稳坐在成都府,毫无作为。
任由奢崇明那叛贼率领残部在四川境内四处流窜,贵州水西土司安邦彦也已举兵造反。
江宁此贼,恐怕心怀异志,说不定已有养寇自重的念头,妄图割据一方的念头。
若任由江宁这般下去,长此以往,西南数省必将大乱,到时所造成的动荡绝非奢崇明、安邦彦之乱可比。
我等理应直言上书陛下,催促江宁尽快围剿奢崇明,或者将江宁调回京城,重新选派将领统领大军围剿叛逆。”
听着二人的言论,杨涟冷哼一声,说道:“且不论江宁是否已心生异志、养寇自重,单说他入川数月,耗费无数粮饷,却至今未能剿灭奢崇明,这便是他难辞其咎的罪责。
本官自当直言上书陛下,问责江宁。”
随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起来。
唯有左光斗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杨涟叹了口气,说道:“如今陛下处理朝政已不像从前那般用心,整日一门心思扑在重修三大殿上。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我打算再次上书劝谏陛下,不知诸位同僚可愿与我一同上书?”
听到杨涟这话,在场众人皆默不作声。
并不是他们不想上书,实在是不愿再与杨涟搅和在一起。
原本东林党在朝中一家独大,可自从与杨涟掺和在一起后,众人纷纷落马。
轻者罢官夺职,重者满门抄斩,更有甚者被诛灭三族、九族。
他们实在是怕了,若不是对杨涟知根知底,他们恐怕都要怀疑杨涟是不是江宁和魏忠贤的同党,专门来坑他们的。
孙慎行、孙如游二人对视一眼后,孙慎行开口劝道:“大洪啊,咱们直接上书弹劾江宁便可,至于劝谏陛下一事,还是算了吧。
毕竟此次江宁在四川的所作所为,满朝文武有目共睹,就算陛下有心袒护江宁,也无法无视我等的弹劾。
若是我们再上书劝谏陛下,万一陛下龙颜大怒,只怕我等性命难保啊!”
杨涟听到孙慎行的话,顿时怒从心起,说道:“身为臣子,忧心国事乃是本分。
如今陛下玩物丧志,若我等不直言上书劝谏,仅仅弹劾江宁又有何用?”
孙如游也赶忙在一旁劝道:“大洪,三大殿重修总有完工的一天,到时陛下自会收回心思处理朝政。
若是此时我们再去上书劝谏,惹恼了陛下,不但江宁会得到偏袒,陛下反而会对我们心生不满呀!”
听着孙慎行和孙如游的话,坐在一旁的左光斗心中暗自冷笑,思忖道: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不过是想拿大洪当枪使罢了。
看来果然如恩师所料,你们已经有所动作了。
想到这里,左光斗站起身来,开口说道:“大洪,两位孙大人所言有理。
不妨我们先上书弹劾江宁,至于劝谏陛下之事,暂且放一放吧。”
听到左光斗表态,孙如游等人也赶忙纷纷出言附和。
杨涟无奈,随后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着手书写奏章,弹劾江宁。”
这时,孙慎行赶忙开口说道:“我们不光要弹劾江宁养寇自重,同时还要弹劾他可能通敌卖国。
毕竟从江宁如今的种种举动来看,他要么打算养寇自重,要么就是私通奢崇明和安邦彦了。”
杨涟听着孙慎行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以通敌卖国、养寇自重的罪名弹劾江宁。”
随后,众人纷纷散去,左光斗也告辞离开。
之后,他又悄悄来到邹元标府邸,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详细告诉了邹元标。
邹元标听完之后,沉思片刻,捋着胡须说道:“共之,你送来的这个消息很及时。如今老夫已经有所推测了。”
听到邹元标的话,左光斗赶忙开口问道:“恩师,不知您猜到了什么?”
邹元标微微一笑,说道:“共之,江南那些人显然在朝中重新扶持了代言人。
从今日的举动来看,孙慎行、孙如游二人便是代表。
至于老夫,他们恐怕早就放弃了,毕竟老夫入朝为官以来,并没有帮江南那些人争取到什么利益。”
听到邹元标的话,左光斗再次开口问道:“那恩师,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邹元标笑了笑,说道:“既然孙慎行、孙如游打算弹劾江宁,那我们便跟着一起弹劾江宁,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左光斗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恩师,您说这江宁率领十几万人马在四川,却不将奢崇明就地剿灭,反而放任其四处流窜,对贵州造反的安邦彦也不闻不问,他究竟打算做什么呢?”
邹元标沉思片刻后,捋着胡须,笑着说道:“这位江大人还真是老谋深算啊!
四川境内土司势力与朝廷矛盾重重,又有本地派系官员和士绅势力,局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江宁应当是想趁机让奢崇明把四川的局势彻底搅乱,然后对四川来一次大清洗。”
听到邹元标的话,左光斗若有所思,随后点了点头,说道:“江宁做事目光高瞻远瞩,弟子自愧不如。”
邹元标哈哈大笑,说道:“共之,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既然江宁想在四川折腾,那我们便助他一臂之力。
唯今之计,我们要弄清楚以孙慎行、孙如游为首的东林党人究竟想干什么。”
随后,邹元标又对左光斗叮嘱了一番,之后左光斗便告辞离开了。
…………
随后,弹劾江宁的奏折如雪花般纷纷呈送到朱由校的御案之上。
忙了一天重修三大殿工程的朱由校回到御书房,看着御案上高高摞起的奏折,不禁有些疑惑,开口询问方正化:“方大伴,这些奏折是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吗?
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奏折?”
方正化脸色略显尴尬,回答道:“陛下,这些奏折都是朝廷诸位大人弹劾江大人的。
具体内容好像是弹劾江大人通敌卖国、养寇自重。”
听到方正化的回答,朱由校顿时气得冷哼一声,说道:“都是什么人弹劾?”
方正化开口说道:“弹劾江大人的有督察院督察御史杨涟、左光斗,还有吏部左侍郎孙如游、工部右侍郎孙慎行等等,无一例外,都是东林党官员。”
听完这些,朱由校怒吼道:“这还真是哪里都有他们东林党人的影子!
他们的意思是朕的江兄也通敌?
若说真有人通敌,那也是他们东林党先前通敌卖国的宋师襄和练国事,他们怎么不见去弹劾?
如今反倒咬住江兄不放,朕看他们就是吃饱了撑的!”
说完,转头对方正化说道:“这些折子,朕一封也不看,一道也不批,全部拿去烧了!
所有弹劾江兄的人,全部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听完朱由校的话,方正化赶忙一挥手,几名小太监便上前将奏折搬走。
随后,朱由校开口问道:“方大伴,如今京城之中可还有其他动静?”
方正化赶忙回道:“陛下,如今京城之中暂无其他异常动静。
不过今日礼部右侍郎官应震大人和督察院左都御史温体仁大人上了折子,说如今进京参加科考的江南东林学子人数众多。
询问陛下是否在科考时将这些东林学子尽数淘汰。”
听到方正化的话,朱由校在大殿中来回踱步,片刻后,他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是朕对东林党的打压太过严厉,他们又打算安排人手通过科考入朝为官,企图再度把持朝政了。
不过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他们想参加科考,那就让他们参加便是。
稍后你给温体仁和官应震传个话,无需把这些东林学子全部刷下,就让他们正常参考,考完后只要成绩合格,该录取的一律录取。”
听到朱由校的话,方正化微微一愣,满脸疑惑地轻声问道:“可是陛下,若让这些东林学子入朝为官,万一东林党势力势必大涨,真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朱由校嘿嘿一笑,说道:“方大伴,入朝为官的门道可多了去了。
江兄当初执掌京营之时,不是从吏部搜罗了许多尚未任职的学子编入京营之中吗?
后来又从国子监招募了不少学子,也都编入京营。
这次就把这些东林学子全都打包送给江兄送去,刚好江兄手下也缺人。”
听到朱由校的话,方正化愣在当场,随后面露难色地说道:“但是陛下,恐怕这些东林学子不会愿意啊,毕竟‘文贵武贱’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朱由校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愿不愿意,可由不得他们。
上次江兄提醒过朕,成祖永乐年间颁布过一道诏令,但凡朝廷选派的官员拒绝赴任,便处以宫刑。
要是这些东林学子不愿意,那就让他们统统去东厂找魏忠贤报到,也能吃份皇粮,刚好给魏忠贤手下增添些人手。”
听到朱由校的话,方正化顿时笑着说道:“陛下英明,想来魏公公知道了,必定十分乐意。”
随后,朱由校又对方正化说道:“方大伴,这些日子你务必让手下人盯紧了。
江兄从四川送来密报,说东林党人可能要搞事情,千万不能马虎。”
方正化赶忙躬身回应:“陛下,老奴明白。
这些时日,西厂所有探子都被老奴派出去了,严密监视京城内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老奴的耳目。”
朱由校听完,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如今咱们万事俱备,就等东林党人这股东风了。”
就在这时,方孝忠匆匆来到殿内,赶忙行礼,开口说道:“启禀陛下,信王殿下和江大人从成都送来八百里加急奏报。”
朱由校赶忙接过,打开看了起来,随后沉默了半晌,接着放声大笑。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把方正化和方孝忠吓了一跳。
只听朱由校笑着说道:“江兄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呀!
这么好的方法居然不早点说,可害苦了朕!”
随后,朱由校立马提笔做出批示,然后交给方正化,说道:“方大伴,立刻送去司礼监用印,然后快马送往成都。
同时派人传话告知江兄,他和五弟的提议朕准了。
不过其中细节,等他们回京之后,朕要与他们详细商议。
然后再传朕旨意恢复蜀王爵位。”
方正化虽然满心疑惑,但仍是领命,转身去办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