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带着人前往徽州后,过了几日,江宁再次收到朱由校的圣旨。
当看到圣旨中钦点镇海侯俞咨皋为松江水师提督时,他没有过多犹豫,当即让人把俞咨皋叫来,将圣旨递了过去。
俞咨皋看完圣旨,整个人愣在当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差来帮个忙,结果竟回不去了。
见他怔在原地,江宁笑道:“镇海侯还愣着干什么?
难道不乐意当这松江水师提督?”
俞咨皋尴尬地笑了笑:“回侯爷,末将并非不愿,只是在山东登莱待了好几年,早已习惯,忽然被朝廷调到松江,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江宁笑道:“镇海侯,松江地理位置极其重要,陛下才会钦点你任职,上任后可得好好干。”
俞咨皋正色道:“侯爷放心,末将晓得!”
江宁点头,又小声道:“等你到了松江,务必多留意倭国那边的消息,若有紧急情况,可直接联系松江锦衣卫,让他们第一时间上报于我。”
俞咨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仍站在原地没动。
江宁疑惑道:“镇海侯还有事?”
俞咨皋老脸一红,尴尬道:“侯爷,末将此次带来的这些战船,可否一并带往松江?”
江宁哈哈大笑:“当然可以!
你们是水师官兵,不让乘战船,难道要步行去不成?
朝廷那边本侯会安排好,你只管放心动身赴任便是。”
俞咨皋赶忙点头,匆匆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袁可立长长叹了口气。
江宁转头问道:“袁阁老何故叹息?”
袁可立沉声道:“当年‘俞龙戚虎’名震天下,可惜戚继光因张居正一案被神宗皇帝清算,最终郁郁而终。
俞大猷更是数次身陷囹圄。
二人南征北战,立功无数,结局却如此令人惋惜。
所以这位镇海侯来到苏州后,凡事都要请示,行事小心翼翼,怕是怕步了他父亲的后尘啊。”
江宁笑道:“袁阁老,当年的事早已过去,陛下也已为戚继光与俞大猷下诏平反,还追封了侯爵。
再者,松江府是本侯提议设立的,俞咨皋又属五军都督府节制,有本侯给他撑腰,今后谁敢为难他,便是与本侯过不去。
回头本侯让魏公公找他好好聊聊,掏掏心窝子。”
袁可立顿时一阵咳嗽,老脸通红,指着江宁道:“你小子一肚子坏水!
你瞅瞅如今信王殿下、魏公公跟在你身边,都被你忽悠成什么样了?
放眼整个朝廷,也就你敢这么忽悠他们二位,换了旁人,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江宁满脸不在乎:“袁阁老怎能如此污蔑本侯?
如今魏公公一心积德行善、造福百姓,信王殿下立志为大明开疆扩土、扫平四夷,难道不好吗?”
袁可立一时语塞,只得冷哼一声。
随后,江宁又问起他之前特意写信提及的阎应元、陈明遇、冯敦厚三人近况。
袁可立一说起这三人,顿时笑道:“不错,不错!
此三人虽年少,却都有真才实学。
先前老夫常考教他们,阎应元饱读诗书又精通兵法,与老夫交谈时对答如流,对兵法的见解独到,有些看法连老夫都觉惊讶。
陈明遇为人沉稳干练,做事果决,协调内外、统筹粮草是把好手。
冯敦厚则务实求真,沉着冷静,善于谋略。”
江宁微微一愣,略带疑惑:“袁阁老对这三位年轻人的评价是不是太高了?”
袁可立抚着胡须笑道:“不高,一点都不高!
依老夫看,阎应元有韩信之才,陈明遇有萧何之干,冯敦厚有张良之能。”
江宁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原本的历史中,三人虽官职低微,却凭借江阴小城的十四万军民,前期对抗十万清军,后期更是抵御二十四万大军,最终坚持八十一天,阵斩清军三王十八将,堪称满清军入主中原时打得最惨烈的一战。
但他万万没想到,袁可立会给予如此高的评价,随即道:“袁阁老,虽说这三人确有惊世之才,但您说他们有汉初三杰之才,是不是太过了?”
袁可立满脸骄傲:“不过,一点都不过!
此三人年少有才,老夫已收他们为徒,带在身边好好调教几年,将来我大明又能多出三位国之栋梁。”
江宁嘴巴张得老大,半晌说不出话。
袁可立赶忙笑道:“侯爷,这三人老夫已收为弟子,您可别打他们的主意了。”
江宁一阵无语,袁可立又笑道:“侯爷识人之明,整个大明独一份。
您再看看江南之地还有没有其他有才能的年轻俊杰,帮忙搜罗搜罗?
反正教一个是教,教十个也是教,老夫多多益善。”
江宁翻了个白眼:“袁阁老,您也知道这等人才十万中难寻其一,我上哪再给您找去?
又不是路边的野草,随手一抓一大把。
再者,您老也太贪心了,就没给老温、老郭他们分一分?”
袁可立满脸警惕:“您说什么话呢?
温阁老还年轻,想收弟子可以慢慢物色。
至于郭大人,他那名声……就算他愿收,也没人敢拜他为师呀!”
江宁顿时无语。
这时,他忽然想起历史上的另一位名人张煌言、张苍水。
此人文武兼备、忠贞不二,曾任南明兵部尚书,坚持抗清二十余年,誓死不降。
想到这里,江宁喜上眉梢,决定赶紧把这位大才挖来,随即起身对身旁的高文彩悄声交代了几句,高文彩领命匆匆离去。
袁可立见状疑惑道:“侯爷,有什么事还不能当面说?”
江宁尴尬一笑:“小事,小事。”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袁可立赶忙上前拽住他的袖子:“侯爷这话可就没意思了,是不是又想起什么惊世之才?
赶紧给老夫说说,合适的话,老夫一并收为弟子!”
江宁赶忙摇头:“袁阁老想多了,不过是交代小高办点事,难道锦衣卫的事您也要过问?”
袁可立一怔,只好松开手。
江宁赶忙起身离去,生怕被这老家伙缠上。
接下来两天,江宁领着朱由检在苏州城内闲逛。
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花似锦的苏州城,他忍不住称赞:“不愧是南直隶十三府中最有实力的,这都经过数轮清洗,还能有这般底蕴。”
朱由检似懂非懂地问:“二哥,你这话啥意思?
难道要再给苏州清洗两遍?”
江宁赶忙摇头:“无弟别乱说,我只是感慨苏州繁华,可没说要清洗。
再洗下去,苏州城非得废了不可。”
朱由检耸了耸肩,满脸无所谓。
一连逛了几天,江宁心情大好,买了一堆小玩意儿,派人送回京城——有给朱由校和朱铁胆的,也有给自己一双儿女及家人的。
这天,江宁正与袁可立、朱由检三人喝茶,高文彩匆匆走来:“启禀侯爷,邓小侯爷求见。”
江宁顿时喜道:“云飞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高文彩领命退下。
不多时,一身甲胄的邓云飞来到几人面前,抱拳行礼:“末将见过信王殿下、袁阁老、江侯爷。”
三人点头示意。
江宁笑道:“云飞,这段时间辛苦了。
如今江南平静,没什么事,好好歇歇。”
邓云飞点头,却红着脸看着江宁,欲言又止。
江宁见状问道:“云飞,你这是咋了?
还有别的事?”
邓云飞赶忙摇头:“没事,没事。”
江宁见他反常,自家这傻侄子从不撒谎,今日却明显藏着事,当即一拍桌子,冷声道:“云飞,在你江叔面前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藏着掖着!”
邓云飞羞愧地低下头,小声道:“江叔,小侄……小侄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江宁笑道:“这才对嘛,这才是江叔的好大侄儿。
啥事?
你说,只要江叔能帮,绝不推辞。”
邓云飞脸更红了,小声道:“江叔,我看上了一个姑娘,想请您帮忙说媒。”
江宁哈哈大笑:“怪不得支支吾吾半天,原来是有心上人了!
没问题,你爹前段时间给我写信,还让我帮你张罗这事呢。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爹还等着抱孙子呢。
给江叔说说,哪家的姑娘?
稍后江叔亲自去提亲。”
邓云飞神情激动,赶忙道:“江叔,我看上的姑娘叫白玉莹。”
江宁转头问袁可立:“袁阁老,可知苏州白家是什么来头?”
袁可立沉思片刻,摇头道:“侯爷,老夫没听说过苏州有白家啊。”
江宁看向邓云飞,只见他脸色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江宁笑道:“不是大门大户也没关系,小门小户也行。
云飞,给江叔说说,这白姑娘什么来头?”
邓云飞咬了咬牙,沉声道:“江叔,白姑娘是金玉楼的头牌清官人。”
江宁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
袁可立也惊得目瞪口呆,朱由检更是把刚喝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片刻后,邓云飞“扑通”一声跪在江宁面前,认真道:“江叔,我知道白姑娘出身青楼,我爹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想请您帮忙。”
江宁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袁可立沉声道:“小侯爷,你家世代勋贵,定远侯更是注重家风。
这位白姑娘出身青楼,别说为妻,就是当个妾室,定远侯恐怕也不会同意。”
朱由检赶忙开口:“云飞,有喜欢的姑娘是好事,遇到爱情就要大胆追求,别听袁阁老瞎说!
回头你爹要是不同意,让他来跟本王唠唠!”
江宁没好气地瞪了朱由检一眼:“不知道情况就别瞎掺和!”
随后,他转头看向邓云飞,神情复杂。
他知道邓云飞找自己,除了自己一直拿他当亲侄子一样,更因为自己的两位夫人同样出身青楼。
但自己的情况特殊,其中牵扯诸多内外因素,可看着邓云飞一脸认真的模样,又怕伤了他的心。
江宁站起身沉思片刻,道:“云飞,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江叔先安排人查查这位白姑娘,你可别被人算计了。”
邓云飞满脸激动地点头,随后起身离去。
江宁当即叫来高文彩,命他去查白玉莹的底细,高文彩领命匆匆离去。
片刻后,袁可立神情复杂地盯着江宁,沉声道:“侯爷,此事需慎重。
你与定远侯交情虽深,这种事却开不得玩笑。”
江宁点头,郑重道:“袁阁老放心,本侯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