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时锐利目光的注视下,战场陷入短暂死寂。
青冥长老率先踏出一步,苍老的手掌按在胸前:“我等信你!若连你都不信,归墟还有活路么?”
他话音未落,断尾的虎鲨尊者已挥动染血骨刃嘶吼:“小友但说无妨,我等赴汤蹈火!”
“秦小友但说如何做,我等誓死追随!” 一众大妖轰然应和。
秦时沉声道:“正如我先前所说,此战核心,必是神境对决!”
“归墟地脉借阵旗灌注十万低阶海妖,配合阵法便可抗衡神境垢妖!”
“那么诸位有没有想过,我们若将这股力量……”
他目光扫过诸位神境长老染血的战甲,“加持在高阶海族身上呢?”
全场哗然变色。
白发阵师踉跄后退半步:“你…… 你要让神境入阵旗?!”
“正是!” 秦时指尖重重叩在阵旗边缘,“我请诸位神境强者一并融入阵旗中枢,届时地脉之力与神力共鸣,必成无可匹敌之势!”
“疯了!简直疯了!” 白发阵师银须簌簌颤抖,“你可知这对归墟海族意味着什么?”
全场死寂。
唯有地脉轰鸣如心跳,敲打着每一尊神境强者的耳膜。
海族少年陨落,种族尚可蛰伏重生,如上古海庭般虽没落却未真正消亡。
可若高阶战力尽丧,等待归墟的唯有灭族之祸 —— 大世之争中,失去神境强者的种族,连沦为附庸的资格都没有。
何况在场尊者境大妖,哪个不是跺跺脚便能搅动一方海域的枭雄?
让他们融入阵旗成为傀儡战具?
这不止是拿种族命脉冒险,更是关乎尊严的抉择。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的激愤如潮水退去,只剩难堪的沉默。
也唯有秦时敢说这话 —— 换作旁人,怕是早已被暴脾气的棘刺大妖捏碎头骨了。
秦时继续说道:“我明白诸位顾虑 —— 怕失去意识沦为傀儡,怕神魂永坠幽冥,怕尊严碾碎成尘。”
“但若我说,能最大限度保全神识,战后还能让诸位意识归体呢?”
“当真可行?!” 青冥长老下意识的问道。
秦时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想欺瞒诸位。按推演,有七成把握。”
“七成?!” 棘刺大妖猛然攥紧骨刃,“这等性命攸关之事,如何能用‘七成’赌?!”
“不错。” 秦时点点头,“若在往日,莫说‘七成’,便是有人拍胸脯发下天道誓言,诸位可会将全身神魂交付他人,甘心沦为提线傀儡?”
秦时猛地抬手:“莫说我一个外族人!便是至亲血脉,诸位也未必肯押上自身命脉!”
“可是——”
“今日不同往日!”少年猛然踏前半步,眼底燃着灼魂之火:“龙庭的锁海阵已压至第三重,溟垢妖潮距离内城只剩三千里!”
“诸位守护的妇孺幼崽,此刻正蜷缩在摇摇欲坠的海城里 —— 若不能踏碎遗冢、劈开龙阵,归墟海族便要彻底从大荒版图上抹去!”
“那些尚在襁褓的幼崽,会被垢妖撕成碎片,连魂魄都要沦为溟垢的养料!”
青冥长老的鱼尾凝固在半空,白发阵师的银须无风自动。
他们比谁都清楚,少年剖开的不是话术,是剜心摘胆的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
归墟大长老苦涩开口:“小友说能护住我等灵识…… 可有依据?”
“归墟阵旗吸纳十万精魄即达极限,此乃阵道铁律。” 秦时屈指弹向阵旗,旗面顿时泛起涟漪,“从理论上讲,后续再纳入的精魄不会消亡 —— 这一点,从前任阵旗崩裂时便可佐证这一点。”
话音未落,白发阵师猛然抬头,浑浊瞳孔剧烈收缩 —— 正是他先前的刚愎自用,让三十万少年魂断战场,让第一面阵旗爆裂成齑粉。
“对!阵旗碎裂时,儿郎们的神魂并未烟消云散!” 他悲痛说道,“它们只是被困在破碎的阵灵残片里……”
“正是如此。” 秦时继续说道,“既然不会消亡,那么我只需以十万精魄为引,在阵旗核心构筑三重【护魂阵】。”
“诸位入阵后,灵识寄生于阵灵屏障之内,既不会迷失本心,又能保神识无虞。”
“待战事终结,我自会引动阵眼,送诸位神魂归体。”
战场陷入针落可闻的寂静。
青冥长老鱼尾轻摆:“可你也说,这只是‘理论’……”
“不错,我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秦时后退半步,向众人抱拳,“若有人不愿涉险,我绝不强求。”
他忽然抬头望向阴云翻涌的天际:“但我要告诉诸位 —— 归墟的生路,从来不在溟垢裂渊里,也不在龙庭的慈悲中!它只会在敢与天道赌命的人手中!”
寂静中暗流翻涌,众大妖的目光如刀锋般剜向秦时 —— 这少年踏入归墟至今,无人知晓他的底细与目的。
若他心怀不轨,此刻便是将海族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旦神魂入阵,高阶战力尽成傀儡,战后谁能制衡这股力量?
归墟怕是刚出狼穴,又入虎口,换个主子仍逃不过任人宰割的命数。
场面陷入胶着,唯有海浪拍岸声震得人心慌。
就在这时,白发阵师突然开口:“那就先让老夫入阵!” 他佝偻的脊背猛然挺直,“先试这神魂能否归来!”
全场哗然。
某尊者大妖忙道:“不可,海神遗冢的阵法全靠您一人维系,不可犯险,让我来吧。”
“尊者境神魂与神境天差地别。”
白发阵师摇头,“若连神境灵识都保不住,尊者入阵又有何用?何况……”
他声音陡然低哑,“若连垢妖都除不尽,守着那座空冢又有何意义?”
即便如此,仍有神境大妖抢步上前欲阻拦,却被白发阵师抬手喝止。
“其实……” 老人望向远处漂浮的少年尸骸,浑浊眼眶泛起血丝,“若不是遗冢未破、垢妖未除,老夫早在十日前就该去陪孩子们了。”
众妖身躯剧震 —— 三十万英魂陨落的痛,最锋利的刀刃始终扎在这白发人心中。
秦时沉默着抬手,阵旗自动展开一道幽蓝门户。
白发阵师神魂离体时,海风掀起他破烂的阵师长袍,露出腰间串着的三十枚碎阵旗残片 —— 那是他每日贴身摩挲的忏悔。
“若老夫回不来……” 他踏入光门前的刹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就当是给归墟的赔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