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深陷泥坑,大金牙便让李学安去后头推车,待他到位之后,立马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发动机轰鸣声中,这台破破烂烂的小面包车也将动力爆发到了极限。
大金牙的驾驶技术还算不错,只试了一次就将车从泥坑中开了出去。
但面包车脱困的同时,飞溅起来的泥浆不仅瞬间盖了李学安满头满脸,还把他特意添置的行头给浇满了泥点子。
瞬时间,李学安由大城市归来的‘成功人士’,再次变回了农村长大的泥腿子。
带李学安反应过来破口大骂的时候,大金牙已经开着面包车绝尘而去。
若不是人生地不熟,再加上陈玄和雪梨也在等候,大金牙怕是不可能会再专门停下等李学安。
而且大金牙懂得借势,李学安刚追到车旁,大金牙就对刚上车的两位说:
“陈爷,杨大小姐,这天都已经快黑了,咱得尽早找个能住的地方啊,不能再白浪费时间了。”
李学安隐隐察觉到不对,果不其然,他刚 要对大金牙追责,雪梨就开口将他拦住了。
“时间紧迫,你们还是不要继续打闹了。”
李学安知道雪梨是陈玄他们的钱袋子,自然是不敢得罪,只能狠狠剜了大金牙一眼,转而又用谄媚的嘴脸对待雪梨:
“大小姐,我们村儿不比你们城市里,祖祖辈辈就没有过开旅店留宿的,不管您嫌不嫌弃,今晚也就只能住我家了。”
不等雪梨开口,李学安就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您放心,我家里虽然条件有限,但我给您打个折,绝不多收您住宿费。”
李学安只知道他们这些人是京城来的,但不知雪梨也是从藏区闯荡过来的,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外在条件。
想着尽可能不去招摇行事,雪梨爽快答应下来,但等他们真正到了李学安家里,才发现住宿条件比预想中的还要差上一些。
之所以出现这种心理落差,是因为有村里其他屋舍宅院做对比,李学安家绝对是整个小洼村最破烂贫的。
碎砖碎石堆出来的院墙不过等腰高度,里头圈着三间露天的茅草屋,这便是李学安在村里的全部家宅。
而且他本就懒手懒脚,自然不会去收拾家当,此时院子里除了亲戚们帮忙收下来的几袋粮食,其余杂物和垃圾更是堆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还没等进到院儿里,大金牙就捂着鼻子抱怨开了:
“要不咱还是再去找找别的地方吧,实在不行我开车带你们去最近的镇子或者县城,哪怕在车上待一晚,也好过睡这臭烘烘的垃圾场吧?”
李学安在外喜欢体面打扮,但一回到家却没了任何矫揉姿态,毫不嫌弃的迈过自家墙垣,急声招呼着陈玄和雪梨。
“两位少爷小姐,你们别听他的,我们这地方穷得很,就算你们找到最近的县城,也不一定有招待所,而且你们都坐一天的车了,肯定也累了,还是赶紧进来歇歇吧。”
李学安一边盛情邀请,一边偷偷用脚在地上划拉,试图清理出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
陈玄和雪梨未作犹豫,直接跟随进入,反倒是一直以奴才自称的大金牙,才是真正在京城养尊处优长大的公子哥,不情不愿进去之后嘴里的抱怨就没停过。
李学安已经见过了京城的繁华,也知道大金牙并非没事找事,只得忍气吞声由他去了。
引着三人进屋之后,李学安倒是表露出主人家该有的态度,简单打扫了几下后,就去车上把一些吃食拿了过来。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大金牙买来在路上吃的,但好在一路上没怎么消耗,不然这会儿的晚饭都成了问题。
许是多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李学安又在家中到处寻摸,最后居然在床底下倒腾出几瓶啤酒,直接往蒙着油渍的桌面上一摆,跟火腿肠凑一块也算是有酒有肉了。
大金牙开了一天的车,早就已经又累又饿,这会儿也不再继续抱怨,赌气一般甩开腮帮子开吃开喝。
雪梨也不矫情,跟着吃了些东西,陈玄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也跟着随便吃了几口。
原以为最不见外的李学安,这会儿却没有跟着抢东西吃,而是热情满满的一直努力着招待陈玄他们。
吃喝一阵,雪梨终于忍不住开口劝导:
“你年纪轻轻手脚健全,而且还有粮田,只要稍微勤奋一点儿,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李学安嗤然冷笑,对雪梨摇了摇头道:
“大小姐,您四下看看就知道了,我爹妈死的早,就给我留下这三间屋子。”
“但凡他们多活几年,我也不至于从小就偷鸡摸狗,混到现在人人喊打的地步。”
陈玄眉心微蹙,沉声低语:
“我观你面相知你亲缘寡淡,父母宫也是伤亡之相,但你毕竟是在这个村子里长大了。”
“若你的乡亲真下狠手,你活不到今天,也不可能留得住三间茅草屋。”
李学安眉心渐渐凝起,兀自陷入沉思。
大金牙把酒瓶口从嘴里抽出来,也跟着对李学安道:
“我老早就看出你丫的不实诚,一路上光说你们村儿的人怎么欺负你了,但刚在村口的时候,我就听见人家说帮你个懒鬼把粮食收家里来了。”
“所以我当时也是气不过,才给你弄了个满身埋汰。”
“不过还是我们陈爷眼光独到,一下子就看出来是你在以怨报德。”
李学安握了握拳头,低头咬牙道:
“我知道村里的人是嫌我不争气,所以我这回才想着带你们来小洼村啊。”
“虽然杨大小姐是来找人的,但我跟你们谈的生意也不是假的吧?”
“我们村儿离黄河近,以前只要发水退水之后,河岸上就能捡到很多铜钱、古玉啥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些东西。”
“村里的人都没文化没见识,但我好歹也算是去过一次京城潘家园儿的人,不能再让那些愚民守着宝贝当破烂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