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黄鹤道人不愿意再相信陈玄的任何只言片语，但却又忍不住顺着陈玄的话认真思索。
“它？”
黄鹤道人心有所感，九天之上，似乎真的潜藏着某种超脱一切的存在。
“本座，偏要一试！”
黄鹤道人收敛心神，继续向前跨出一步。
但正如他不愿承认的那样，现在他被笼罩在黑白漩涡之下，九天之上的那个东西，不允许他超出这个范围。
当黄鹤道人最后一步迈出，天穹之上异变再生。
最开始，雷海再现，无尽雷霆翻涌，不仅远超陈玄之前接引的九九之数，且现在的雷海更加狂躁，竟有一种不受任何法则约束的躁动之感。
但紧随其后，黄鹤道人已经无暇只去关注雷霆了。
天穹之上，两轮圆盘同时浮现，一金一白，日月同现。
然而，这才仅仅只是异变的开端。
须臾之间，原本如墨的夜幕被火红点缀刺穿，无数星辰闪烁。
而且，这些星辰并不是悬于天穹，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错落启动，拖着火焰长尾向着地面下坠。
虽然不愿承认，但黄鹤道人心知肚明，此时天穹上的一切，无论日月星辰还是无尽雷霆，都是冲着他一人而来。
“为何?”
“既然赐我仙缘，又给了我一线生机，为何又要灭我？”
“贼老天，究竟何意为之？”
天道无情，自不会与话语回应。
而此时唯一能回答黄鹤道人的陈玄，早就已经扛着李学启逃到了远处。
听到黄鹤道人仰头骂天，陈玄还是暂缓了脚步，像是呢喃自语，但他知道黄鹤道人一定能听得到。
“我先前边说，那份生机并非仙缘，而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也是因此，原本将我视作变数的天道，现在将你当做了更大的隐患。”
“可惜，这灭世灾劫，你是绝对抗不下的。”
“不过我会记住你，你让我看清了一些这个世界的本质。”
陈玄言语如此，黄鹤道人踌躇片刻，开始尝试突围。
他亲眼看到陈玄逃离这片天地，自然认为陈玄所选的方位是最安全的。
然而，现在黄鹤道人却连一步都迈不出了。
他才刚刚抬起脚掌，半空中那些‘点缀’之物便同时加快了速度。
与之同时，那轮金色的天日，阳气凌冽 ，而且投射出的光束，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只追着黄鹤道人快速移动。
除此之外，无数白雷纷纷下落，也封死了黄鹤道人的所有退路。
仅一瞬间，黄鹤道人所在的那片区域，就被绚烂的各色光泽完全覆盖。
当陈玄回到岸上的时候，雪梨和大金牙早已经无法睁眼视物。
“这里还不够安全，我们得再退出些距离。”
“在此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希望现在的天道无暇顾及我。”
陈玄也不知他二人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只自顾自展开手掌虚握成爪，伸向了某个方向。
猛一瞬间，所有村民同时身形一颤。
这些人早就失去了意识，完全如同行尸走肉。
而且即便魂魄没有离体，在此灭世灾劫之下，也很难能接受任何人的指引。
于是乎，陈玄干脆还是选择了相对暴力的手段。
同时，也是他不久前刚刚领悟的能力。
“以鬼道拘魂，竟比道门术法要简单的多。”
陈玄稍作尝试，便掌控了所有村民的行动，指使他们涉水而来。
“跟着我，带你们去更安全的地方。”
此时环境嘈杂，陈玄担心雪梨和大金牙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便分别贴在他们耳边复述。
雪梨点头回应，而后便任由陈玄牵着自己的手掌，大金牙则更干脆，直接抱着陈玄腰身不撒手，生怕陈玄要将他抛弃了一般。
“带汝等回家。”
陈玄下意识朝着身后的村民喊了一句，接着便和雪梨一起，拖拽着早就已经晕厥的李学安和李学启，向着小洼村的方向移动。
人数众多，道路泥泞，短短一段距离，居然用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整个过程中，村外河流水域上空，落泪陨星从未断绝，呜咽鬼哭亦是如此，与之相伴。
但陈玄听得最清楚的，只有黄鹤道人的声音。
“他好像，彻底疯了。”
回到村子里后，陈玄先将村民按照在村中空地上，而后便带着其他人回到了李博远的家。
正如李学启昏迷前的说辞，他家中常备着不少草药，陈玄先为重伤的李学安医治，救回其性命后，又唤醒了昏厥的李学启。
再之后，陈玄便走到堂屋门口，遥望村外河流方向，负手而立。
沉默许久，直到陈玄说‘黄鹤道人彻底疯了’，雪梨才敢上前打扰。
“我们当时在岸上，看不清你们，他输给你了吗？”
雪梨瞥了一眼被丢在角落里的金刚伞，伞面不仅遍布斑驳划痕，甚至还被刺出一个窟窿。
虽然没有看清陈玄与黄鹤道人厮杀的情景，但其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陈玄长叹口气，沉声道：
“我们都输了，因为今夜我们都只是棋子。”
“不过他更加可悲，直到我离开时，他才愿意相信真相。”
“而且，他现在最大的痛苦，就是不死。”
雪梨疑惑不解，皱眉询问：
“他从三百多年前就开始谋划，不就是为了成仙不死吗？”
“为什么，现在又成了他最大的痛苦？”
陈玄伸出手掌，尝试去接住屋檐落下的雨滴，沉声道：
“但他注定是活不过今夜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成功了，逆转阴阳，由死向生。”
“但天不容他，所以才降下灭世灾劫。”
“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他没那么容易死去。”
“我甚至怀疑过，那一丝生机，有没有可能是天道故意给他的。”
“现在只有我能听到，每一道天雷落下，他便会支离破碎，但只要黑白两气漩涡不散，他就能在短时间内重塑肉身。”
“可这只是无数轮回中的一个过程，天雷、坠星、阳火、阴风等等，都在一次次撕碎他的肉身，但他马上又能重新复原。”
“这个过程，对我们来说不会超过一晚上的时间，但对他来说，就过于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