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夏侯敬德冷哼:“此人便是褚俊?”
他心中嘀咕,长得如此俊俏,倒是人如其名。
郭恪点头:“此人发觉我军抢占安阳滩,立即率水师前来,倒是当机立断。”
两人远望楚军战船,皆无可奈何。北人骑马射箭,驰骋疆场,不过小菜一碟。但这操船水战,着实两眼一抹黑。
不谙水性者,纵然万人敌,到了大江大河,也只是旱鸭子。
郭恪叹道:“为今之计,只能请示大王了。”
夏侯敬德恨恨道:“待我练一支水师,得了战船,必要和他一决高下!”
鹿门山大营。
高楷听闻禀报,笑道:“敬德天不怕、地不怕,倒怕起水来。”
众人忍俊不禁。
封长卿却是惊奇:“这褚俊指挥若定,竟封锁江面,使我军不得靠近安阳滩。”
王景略拧眉:“楚军坐拥战船,借江河之力,反应迅捷。”
“再想夺取安阳滩,怕是难了。”
唐检附和:“汉水大涨,若无战船,难以发动大军,只能望洋兴叹。”
高楷淡笑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既无战船,那就去楚军水师夺取。”
“这……”众人皆是惊诧,这该如何夺取?
“传令,于军中挑选善于游泳者五百人,随我前去一探。”
封长卿劝道:“大王统御万民,侦察敌情之事,何须亲力亲为?”
王景略亦然劝谏:“此事交由他人代劳即可,大王安危关系秦国社稷,不可以身犯险。”
大水无情,一旦发生意外,连救援也来不及,怎不叫人担忧。
然而,高楷摇头否决:“我为三军主帅,自当身先士卒,知己知彼。”
张建兆、李元崇忙道:“大王,我二人熟悉水性,愿随大王同去。”
“可!”
……
汉水之上,褚俊远望秦军退却,笑道:“夏侯敬德纵然勇猛,也敌不过一条大河。”
郎将颔首:“秦军想攻取襄阳,没有战船可不行。”
“将军,不如趁此机会,杀向鹿门山,擒拿高楷?”
褚俊摇头否决:“以五千人对阵数万秦军,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郎将低声道:“只在汉水滞留,徒劳无功,怕是惹得陛下不悦。”
话音刚落,一叶扁舟如离弦之箭射来,转瞬间来到近前。
扁舟之上,一名小黄门站得稳稳当当,皮笑肉不笑道。
“陛下有旨,还请褚将军跪接。”
褚俊拱手弯腰,淡声道:“军令如山,免跪,恭迎即可。”
小黄门气得脸红脖子粗,尖叫道:“陛下旨意在此,你怎可无礼?”
褚俊颇觉好笑:“这位内侍,你手无制书,不过传一段口谕,何必啰嗦?”
见他油盐不进,小黄门清了清嗓子,悻悻道:“陛下吩咐,让豆监军领兵,你为副将,务必听令行事,否则,严惩不贷!”
郎将攥紧手掌,刚要开口质问,却见褚俊瞥他一眼,只能咽下话头。
“末将谨遵圣意!”
褚俊施施然拱手,摘下腰间金鱼符,丢了过去。
小黄门一番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抓紧,刚要怒喝,却见褚俊命人起航,眨眼间飞出十米之外,不禁浑身发抖。
“竖子,竟敢如此无礼!”
“待我回宫复命,必要狠狠参你一本!”
豆革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笑道:“陈内侍何必动怒。”
“他没了领兵之权,还不是任您炮制?”
小黄门吸了口气,恨声道:“早晚叫他知晓厉害!”
他整了整衣冠,居高临下道:“豆监军,此事我给你办妥了,你可不要忘了承诺!”
“绝不敢忘!”豆革拍着胸脯,“待我立下战功,必向陛下请命。”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小黄门离去,豆革一声令下:“都给我撤了,去安阳滩守着。”
“杵在这,怎能引蛇出洞?”
“是!”水师兵卒不敢怠慢,匆匆撤离。
阳春门外,郎将咬牙切齿:“阉人作威作福,伶人蹬鼻子上脸,偌大楚国,竟叫宵小之辈窃据,可恨!”
“小声点!”褚俊淡淡道,“这话传到陛下耳中,我可保不住你。”
郎将面色一变,低下头左右张望片刻,忍不住问道:“将军,陛下定是听信谗言,这才夺您兵权。”
“您为何不做争辩……”
“有用么?”褚俊不答反问,“不争辩,只是丢了兵权。”
“若不依不饶,怕是丢了脑袋。”
郎将哑口无言。
褚俊转头望去,不出他所料,豆革已然撤军,屯于安阳滩,打算守株待兔。
只是,秦王纵横捭阖,未尝败绩,如此浅显之谋,怎能瞒过他?
褚俊微微摇头,跨步迈入城门。
斜阳西坠,最后一丝光辉跌入幽冥。
蛙声一片。
汉水湍急奔流不息,涌动着淡淡月光。
哗!一团阴影悄然浮出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高楷张开嘴吸了几口水汽,满头水草树枝垂落,几乎辨认不清。
身侧,张建兆压低声音:“大王,萧宪把褚俊贬为副将,让豆革这个伶人领兵,驻守安阳滩。”
高楷笑了笑:“这豆革竟有如此大魅力,让他连都城安危都抛之脑后。”
李元崇环顾左右,舒了口气:“萧宪昏聩至此,却是我等良机。”
“豆革将战船系在汉水对岸一角,水师兵卒皆夜宿安阳滩。”
“必是打着以逸待劳的主意,诱使我军上钩。”
张建兆冷哼:“雕虫小技,也敢在人前卖弄?”
高楷淡笑:“此行只为夺取战船,不必和他交战。”
“切莫冲动行事。”
“是!”
“几更了?”
“二更时分。”
“等到三更之时,再动手。”
“遵令!”
安阳滩,豆革命人扎起营帐,喝着小酒,口中咿咿呀呀唱着小曲。
只可惜,蝉与蛙不解风情,兀自吵闹不休。
豆革抛下酒爵,喝道:“秦军还没来么?”
小校两股战战:“回将军,并未有秦军踪影。”
豆革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盯紧些,若出了岔子,我砍了你脑袋!”
“是……是!”
蝉鸣逐渐消弭,蛙叫声反而越发响亮。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让人昏昏欲睡。
好机会!高楷眼神一厉,低喝道:“立即行动!”
五百精锐无声颔首,瞅准一艘艘斗舰,迅速爬了上去。
不多时,二十五艘船扬帆,乘着东风,悄然离开,向河对岸冲去。
高楷伫立船头,感受着水波涌动,摇摇晃晃,不由笑道。
“操练水军,除了学游水,这晕船,也是一大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