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忍不住喝道:“再不走,等秦军冲上船就晚了。”
“刺史不可妇人之仁!”
范天泽狠狠咬牙,撇过头去,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
“走!”
“是!”风帆扬起,楼船迅速远离,一艘艘斗舰紧随其后。
然而,这仓促之间,不光一众士卒尚未登船,更有诸多斗舰无人操控,只得随波逐流。
张建兆杀至岸边,望着范天泽远去,颇觉遗憾。
若能擒拿此人,必是大功一件。
“将军,我军杀敌一千,俘虏两千人,缴获斗舰五十余艘。”
“好!”张建兆大笑,“发信号,元崇也该起兵了。”
“遵令!”
汉水之上,范天泽听闻禀报,恨得咬牙切齿。
这一战,不光未能伤到秦军分毫,反倒损兵折将,叫他颜面何存?
“传我令,直奔赤滩圃,和秦军再战!”
长史大惊失色:“我军刚败,士气大跌,怎可再行开战?”
“还请刺史三思!”
范天泽一概不听:“若不想办法反败为胜,你我都要沦为阶下囚。”
“那温全义怎会放过这落井下石的机会?”
长史无言以对。
只是,他难掩忧色,秦军在虎尾洲设伏,分明早有预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再去赤滩圃,岂非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战船尚未靠岸,便见残兵败将径直冲来。
领头之人,正是豆革。
长史心中一沉,本已做好最坏打算,但看到眼前一幕,仍免不了大失所望。
豆革这伶人领兵,怎是秦将夏侯敬德对手?
若非他见机不妙脚底抹油,早已身首异处。
“可恨!”范天泽一拳头砸在船身,“伶人误我!”
将功赎罪之机,化为泡影,怎不叫人恼恨!
“快来救我!”豆革瞧见援兵,却似抓住救命稻草,连连呼喊。
不过,范天泽怎会理他:“走,调转船头,回郢州。”
与其身陷囹圄,倒不如一走了之,免受伶人鸟气。
长史劝道:“豆监军深受陛下宠信,若见死不救,必遭他记恨,向陛下进谗言。”
范天泽满不在乎:“楚国容不下我,大不了投奔秦王,有何可惧?”
“况且,豆革屡战屡败,陛下怎会饶他?”
“速撤,不必停留!”
“是……”长史暗叹口气。
眨眼间,郢州援兵逃之夭夭。
却把豆革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范天泽,竟敢视而不见,待我回返城中……”
话未说完,惶恐之声此起彼伏。
“战船,秦军水师杀来了!”
豆革循声看去,吓得面如土色,这数十艘斗舰,分明从他手中缴获,如今,竟用来对付他。
“快跑!”这危急之时,哪顾得上大军。
他手脚并用上了楼船,扬帆便走,徒留一个个士卒面露绝望。
“将军,可要追击?”
李元崇摇头:“不必了,收拢降卒,缴获战船要紧。”
“是!”
鹿门山大营。
随着捷报传来,众人皆是大喜。
这一战,不光击败豆革所率主力,俘虏万余人,缴获战船百余艘。
更击退范天泽,俘虏两千人,得斗舰五十艘。
可谓大获全胜!
封长卿赞叹:“仰赖大王运筹帷幄,才能连战连捷。”
缴获这么多战舰,只需操练一番,便可拥有一支水师。此消彼长,楚国只能持续失血,日益衰败。
高楷笑了笑:“周围的障碍一一清除,也该全面围困襄阳了。”
李元崇建言:“大王,襄阳城以西,有万山,以东,有灌子滩,可修建营寨。”
徐晏清补充道:“还有云胜洲,在襄阳城西南,可扎一营。”
高楷自无不可:“便在这三地建寨,合围襄阳。”
“另外,派人夺取安阳滩,烧毁襄樊二城浮桥,断绝联系。”
“遵令!”
面对这合围之势,萧宪自然不甘心,屡次三番派兵来攻。
先于万山寨突袭,可惜,郭恪按兵不动,吸引楚军深入,再击鼓奋发,一举将其击败,夺取战舰三十艘。
随后,萧宪又派温全义领兵万余人,率战船千艘,攻打灌子滩。
不过,时逢暴雨,汉水波涛汹涌,李元崇于白日里谨守营寨。
趁傍晚时分,河水渐退,分东西两部列阵,水陆并出,大败温全义,夺取斗舰三百多艘。
温全义乘轻舟遁逃,一路逃到岘首山,方才摆脱追兵。
其后,秦军夺取安阳滩,再起一寨,从四面八方,将襄樊二城围在其中。
……
襄阳,大兴殿。
萧宪大发雷霆:“豆革、温全义,朕委以重任,他们便如此报答?”
不光屡战屡败,更接连丢了灌子滩、万山、云胜洲这些要塞,任凭秦军长驱直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攻入城中。
他这个楚国皇帝,岂非成了亡国之君?
田怀光拱手:“陛下,伶人本就百无一用,不通军事,更不敢上阵厮杀。”
“如今轮番兵败,使我楚国大好局面毁于一旦,正该严惩,以正视听。”
萧宪颔首:“来人,将豆革、温全义推出去……”
袁韬忙道:“陛下,他们二人最擅戏曲,若把他们杀了,可就没人陪您唱了。”
“这……”萧宪踌躇不定。
章琼拱手:“陛下,战败之罪不可不罚,否则,难以服众。”
“不如贬黜监军之位,仍到宫中服侍。”
“可!”萧宪连忙点头。
袁韬眼珠一转:“陛下,范天泽不听召令,私自回返郢州,须得同罚!”
田怀光斥道:“若非豆革懦弱无能,范刺史怎会出此下策?”
袁韬皮笑肉不笑:“抗旨不遵,这可是大罪,范天泽实有谋反之心。”
“田侍郎为他说情,莫非与他合谋?”
“你……”
“够了!”萧宪喝道,“范天泽违反召令,本该处死,念在他昔日功劳份上,贬为庶民。”
“郢州刺史之位,由褚俊暂代。”
“陛下宽仁!”袁韬忙不迭地道。
田怀光无可奈何,只能叹气。
章琼忽然说起一事:“陛下,秦军围城已久,城中粮食不足,士气涣散。”
“此外,军饷也有数日未发,怨言四起。”
萧宪拧眉:“朕记得,府库之中,尚有钱粮。”
章琼低眉敛目:“按殿下吩咐,金银布帛、粮食皆已充入内库。”
田怀光忙道:“襄阳为楚国都城,倘若无钱无粮,岂不大乱?”
“还请陛下开内库,赈济饥民,发放军饷。”
“此事容朕考虑一番。”萧宪犹豫不决。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