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阵的光晕尚未散尽,九尾狐的身影便从阵眼旁的阴影里滑出,红衣下摆还沾着些狱底的焦土。她指尖捏着枚断裂的锁链碎片,碎片上残留的玄铁寒气正被她掌心的紫电一点点灼化。
“死鲲鹏,跑那么慢还敢跟来。”她低声啐了句,眼角却瞥向身后——只见一道幽蓝光影正跌跌撞撞冲出阵门,鲲鹏缩成了丈许长短,羽鳞上沾着不少狱底的碎石,显然是急着跟来,没少碰壁。
“你、你不是说只远远看着吗?”鲲鹏喘着气,巨眼瞪得溜圆,“要是被林大哥发现……”
“发现了又怎样?”九尾狐理了理被罡风搅乱的发丝,眼底紫电流转,“那黑雾能吞灵气,他带着个三年没松过筋骨的凶兽,万一打起来收不住手怎么办?我们好歹能帮着掠阵。”
她话音刚落,远处天际突然传来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是狱火凶兽的怒吼,紧接着便是青金色光芒与墨色雾气碰撞的爆鸣。西昆仑方向的云层被撕开道巨大裂口,连日光都被那片翻腾的黑雾染成了灰紫色。
鲲鹏顿时急了,翅膀一振便要冲过去,却被九尾狐伸手拽住——她指尖凝聚的紫电在鲲鹏羽鳞上轻轻一触,便让这上古异种乖乖停了下来。
“急什么,”九尾狐望着那片混乱的光雾,嘴角勾起抹狡黠的笑,“先让那凶兽去试试水。等它烧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去捡漏,顺便……”她晃了晃手里的锁链碎片,“把林大哥没注意到的‘小麻烦’,一并解决了。”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道红影掠向天际,鲲鹏见状连忙跟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通往西昆仑的云层里。而在它们身后,跨界阵的符文渐渐黯淡,没人发现,阵眼深处残留着一缕极淡的黑雾,正顺着符文的纹路,悄悄往圣界的方向蔓延。
西昆仑的山巅早已没了往日的仙气缭绕,镇界碑断裂处如同张开的巨口,黑雾正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所过之处,千年古松化作焦炭,玉石铺就的台阶蚀成齑粉。
林云立于半空,青色气流在周身凝成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黑雾撞上来便被绞成碎末。他望着不远处正与黑雾缠斗的狱火凶兽,眉头微蹙——那凶兽的狱火虽能焚烧黑雾,可每烧尽一片,便会有更多黑雾从碑缝里涌出来,仿佛无穷无尽。
“这玩意儿跟野草似的,烧不完!”凶兽咆哮着,双角猛地撞向黑雾最浓处,暗金色火焰炸开,却只在黑雾中烧出个转瞬即逝的空洞,“林云,你倒是想想办法!”
林云指尖掐诀,混沌之力化作万千柄利剑,齐齐刺入黑雾。剑影绞杀之处,黑雾发出刺耳的嘶鸣,却仍在不断再生。他忽然察觉到什么,转头望向云层——那里藏着两道熟悉的气息,正按捺不住地蠢蠢欲动。
“出来吧,”他扬声道,“再躲着,西昆仑就要被你们的‘林大哥’拆了。”
话音刚落,红影与蓝光便一前一后冲出云层。九尾狐甩动长尾,紫电如网般罩向黑雾边缘:“谁说要躲了?我这是在找它的弱点!”
鲲鹏则猛地吸气,巨口一张,竟将大片黑雾吸入口中,随即脖颈鼓胀,喷出道夹杂着冰晶的水箭,硬生生在黑雾中冻出片空白。
“你们……”林云正要斥责,却见九尾狐已冲到镇界碑旁,指尖紫电顺着碑上的裂痕游走,“这碑里有残存的封印之力!”她回头喊道,“用你的混沌之力引动它,我用雷霆加固,鲲鹏负责拖住黑雾!”
凶兽见状嗤笑一声:“总算来了两个能干活的。”它猛地转身,狱火如潮水般涌向鲲鹏冻住的区域,将那片空白烧得愈发扩大。
林云不再犹豫,混沌之力如河流般注入镇界碑。断裂的石碑竟开始微微震颤,碑上模糊的符文重新亮起金光。黑雾似察觉到威胁,突然放弃缠斗,齐齐涌向碑缝,想要彻底撞碎这最后的屏障。
“就是现在!”九尾狐厉喝一声,九条长尾同时拍向石碑,紫电与金光交织,在裂痕处凝成道新的封印。鲲鹏则用巨翅将残余黑雾扇向凶兽,暗金色火焰瞬间将其吞噬。
当最后一缕黑雾被烧尽时,镇界碑的裂痕渐渐弥合,西昆仑的天空重新透出日光。凶兽喘着气,熔岩般的鳞甲上沾着不少黑雾灼烧后的灰烬;鲲鹏趴在地上,羽鳞失去了光泽,显然耗力不小;九尾狐则靠在碑上,红衣被汗水浸透,却仍不忘瞪向林云:“看什么看?我们可不是来帮忙的,只是怕你输了,没人给我们分灵泉莲子。”
林云望着这三个浑身狼狈却眼神明亮的“老朋友”,忽然笑了。远处传来弟子们的欢呼,他却抬手按住碑顶,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动——方才黑雾再生的速度,似乎比自然滋生快了太多,倒像是……有人在暗中催生。
但眼下,看着眼前这三个明明担心却嘴硬的家伙,他觉得那些潜藏的麻烦,不妨先放放。
“回去,”林云转身,青气托起脱力的九尾狐和鲲鹏,“这次的锁灵酿,管够。”
凶兽立刻跟了上来,嘟囔道:“光有酒可不行,我要啃玄铁,最好是三千年份的那种。”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上,镇界碑在身后缓缓闭上了最后一道裂痕,只是碑底的阴影里,一枚沾着黑雾的碎石,正悄然碎裂。
回程的云路上,鲲鹏缩成小猫般大小,蜷在林云肩头打盹,羽鳞上的冰霜还没化尽。九尾狐靠在另一侧云团上,红衣半湿,却不忘时不时用尾巴尖去拨弄鲲鹏的喙,惹得这上古异种哼哼唧唧地甩头。
“三千年的玄铁没有,”林云忽然开口,吓得九尾狐手忙脚乱收回尾巴,“库房里有块陨铁,是当年从天外掉下来的,硬度比玄铁高些,就是带着点火星子,你未必啃得动。”
凶兽在一旁听得直咂嘴:“陨铁?那玩意儿够我磨三个月牙了!”它熔岩般的鳞甲渐渐冷却,暗金色火焰收敛成眼底两点星火,“不过话说回来,那黑雾再生得蹊跷,你真打算不管?”
林云指尖拂过鲲鹏耷拉的翅膀,青气注入,帮它驱散体内寒气:“碑底那枚碎石,碎得太刻意了。”他望着下方渐远的西昆仑,“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引子,怕我们彻底封死裂痕。”
九尾狐突然坐直:“你是说……背后还有人?”
“不然呢?”林云笑了笑,“镇界碑守了万年都没裂,偏巧这些年出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转头看向凶兽,“你在狱底待了三年,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凶兽愣了愣,随即摇头:“除了锁链锈得更快了些,没别的动静。不过……”它忽然顿住,“上个月月圆时,狱底的怨气比往常重了十倍,像是有东西在跟外界呼应。”
月圆之夜?林云想起九尾狐说过,镇界碑裂缝炸开那晚,月亮是血红色的。
肩头的鲲鹏突然哼唧一声,爪子扒住林云的衣袖,像是做了噩梦。九尾狐伸手摸了摸它的羽鳞,指尖紫电柔和了许多:“不管背后是谁,敢弄出这么些黑雾害人,总得付出点代价。”
“不急,”林云望着前方圣界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先让你们尝尝新酿的锁灵酿,这次加了灵泉的莲子,比上次的醇些。”
凶兽顿时忘了追问,一门心思盘算着陨铁该怎么啃才够味。九尾狐则悄悄拽了拽鲲鹏的尾巴,示意它醒了后别忘了分莲子——显然,比起追查幕后黑手,眼下的美酒灵食更让这两位“客人”上心。
云路尽头,天元剑宗的轮廓已在霞光中显现。林云忽然抬手,青气在半空化作道符文凭空消失——那是传给宗门长老的讯息,让他们留意所有与西昆仑有往来的修士,尤其是上个月月圆前后,去过界碑附近的人。
至于那些潜藏的阴影,总会自己露出马脚的。
至少此刻,看着身边打打闹闹的三个“老朋友”,林云觉得,就算天塌下来,先喝够了酒、啃够了铁,再动手也不迟。
天元剑宗的山门在暮色中亮起暖黄灯火,林云带着几人落在兽场旁的石屋前时,守在门口的弟子早已备好热腾腾的灵肉和新开封的锁灵酿。
凶兽一落地便直奔库房,据说要先去瞧瞧那陨铁的成色;鲲鹏被酒香唤醒,摇摇晃晃蹭到桌边,叼起块烤得流油的灵鹿肉便不肯松嘴;九尾狐则端起酒杯,指尖刚碰到杯沿,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林云刚坐下,就见她皱眉盯着酒杯里的倒影。
“这酒里……有别的气息。”九尾狐指尖凝聚紫电,往酒里一点,原本澄澈的酒液竟泛起层极淡的灰雾,转瞬即逝。
林云的目光沉了下去。他拿起酒坛倒出一杯,青气在杯中缓缓流转,果然察觉到一丝与西昆仑黑雾同源的微弱气息,只是被酒香和灵气盖过,不仔细探查根本发现不了。
“是送酒来的弟子?”九尾狐问道,眼底已没了半分慵懒。
“未必。”林云放下酒杯,“这坛酒是从库房最里层取的,除了几位长老,没人能动。”他忽然想起什么,看向窗外,“去看看凶兽那边。”
两人赶到库房时,只见凶兽正趴在块人头大的陨铁上磨牙,熔岩般的鳞甲泛着红光,显然没出什么事。“你们来干嘛?”它含糊不清地嘟囔,“这陨铁不错,就是有点硌牙。”
林云检查了一圈,库房里的符文安然无恙,陨铁上也没有异常气息。那酒里的灰雾……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兽场方向突然传来鲲鹏的惊叫。两人一兽连忙赶过去,只见鲲鹏趴在灵泉边,羽鳞上沾着些灰黑色的粉末,正惊恐地用喙尖指着泉眼——原本清澈的灵泉,此刻竟浮着层薄薄的黑雾,正缓缓往水底沉去。
“是从泉眼里冒出来的!”鲲鹏急声道,“我刚想喝水,就见这东西钻出来,差点沾到我嘴上!”
九尾狐立刻甩出长尾,紫电如网般罩住泉眼,却见那些黑雾一触到雷霆便缩了回去,顺着泉底的缝隙消失不见。“这黑雾能在灵泉里藏这么久?”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林云。
林云蹲下身,指尖按在泉边的岩石上,青气顺着石缝探入。片刻后,他站起身,眼底血色云纹隐隐浮现:“不是藏在泉里,是顺着灵脉流过来的。”
灵脉贯穿整个天元剑宗,连接着圣界各地的灵气节点。若是灵脉被污染……
“看来那位幕后黑手,比我们想的更急。”林云望着灵泉深处,那里的灵气流动明显滞涩了许多,“他不仅想毁了西昆仑,还想断了圣界的灵根。”
凶兽猛地站起身,暗金色火焰在眼底燃起:“管他是谁,敢在老子的酒里动手脚,我把他骨头拆下来磨陨铁!”
九尾狐也握紧了拳头,九条长尾在身后微微摆动,随时准备出手。
林云却忽然平静下来,他抬手往泉眼注入青气,暂时压制住黑雾蔓延的势头:“既然他忍不住动了手,那就好办了。”他看向两人一兽,“灵脉源头在北境的冰原,我们去会会这位‘老朋友’。”
夜色渐深,天元剑宗的灯火依旧明亮,只是石屋桌上的锁灵酿,已无人再碰。
北境冰原的寒风卷着冰碴子,打在脸上像刀割一般。林云几人踏着冰面前行,脚下的冰层深处隐约传来灵脉流动的嗡鸣,只是那声音比预想中微弱了许多。
“就在前面。”九尾狐突然停下,红衣在白茫茫的冰原上格外显眼。她指向不远处一座被冰雾笼罩的山峰,“黑雾的气息从那里面溢出来的,浓得化不开。”
凶兽嗤笑一声,率先冲了过去,暗金色火焰在周身燃起,竟将迎面而来的寒风都烧得扭曲:“正好冻僵了,用这山岩暖暖爪子。”
冰层在它脚下碎裂,露出里面泛着黑气的灵脉。林云指尖青气弹出,在冰面上凝成道桥梁,几人踏着桥梁走到山脚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山峰,而是座被冰封的巨大祭坛。
祭坛中央竖着块黑色石碑,上面刻着与西昆仑镇界碑相似却更繁复的符文,只是此刻符文都被黑雾包裹,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碑前跪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正低声念着晦涩的咒语。
“是他?”九尾狐瞳孔骤缩,红衣瞬间绷紧。
林云也认出了那道身影——正是当年镇守西昆仑的那位老友,也是他闭关前最后收到传讯的人。
“张前辈,”林云开口,声音在冰原上格外清晰,“镇界碑的裂缝,是你弄出来的?”
那道身影缓缓转身,脸上布满了黑色纹路,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浑浊的灰雾:“林云……你来得比我预想的早。”他笑了起来,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以为镇界碑是用来守界的?不,它是用来封印‘源’的。”
“源?”
“就是那些黑雾啊。”张前辈摊开手,掌心腾起一缕黑雾,在他手中扭曲成个小小的旋涡,“它们能吞灵气,也能……重塑灵气。你看这圣界的灵脉,多陈旧啊,是时候换点新的了。”
凶兽怒吼一声便要冲过去,却被林云拦住。他盯着张前辈脸上的黑色纹路:“你被黑雾控制了。”
“控制?”张前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是在利用它!等我彻底引动源力,整个圣界都会变成新的乐园,而我,会是这里的主宰!”
他猛地抬手,祭坛上的黑色石碑剧烈震颤,黑雾如潮水般涌出,顺着灵脉往四面八方蔓延。冰原下的灵脉发出痛苦的嗡鸣,冰层开始大面积碎裂。
“跟疯子废话什么!”凶兽挣脱林云的阻拦,双角撞向黑雾,暗金色火焰烧得滋滋作响,“先拆了他的破祭坛!”
九尾狐甩出长尾,紫电直劈黑色石碑;鲲鹏则吸气鼓腮,喷出冰箭冻结蔓延的黑雾。林云望着被黑雾包裹的张前辈,眼底血色云纹渐渐清晰——他知道,这位老友已经没救了。
“抱歉了,张兄。”林云指尖混沌之力暴涨,在半空凝成柄巨大的剑,“你的乐园,我们不稀罕。”
巨剑落下的瞬间,冰原上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黑雾的嘶鸣、雷霆的炸响、火焰的咆哮与冰箭的脆响交织在一起,在北境的冰原上,奏响了一场属于守护与毁灭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