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叫陆宏才,是河头县人氏……”
陆宏才准备扎下长桩,好好对眼前的陌生人诉一诉憋在心里好久的委屈。
哪知道他刚开了个头,周由照便问道:“可是丰州城的河头县?”
陆宏才点头:“对,就是丰州的河头县,周兄弟,你知道这地方?”
周由照心中发苦,他可是太知道了。
河头县的陆辰,将来很可能就是这片大地上的九五之尊,是替代他大周朝的新皇。
别看眼下闯王闹得欢,但周由照心里非常清楚,闯王那号称百万的大军,在陆辰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听说过这地方,不知陆兄是河头县哪里人?”
周由照依然是随口一问。
但他自己觉得是随口一问,实际上却不尽然。
因为陆辰姓陆,眼前这位中年人也姓陆。
他潜意识里有那么一丝期盼,说不定此人与陆辰有那么点关系呢。
陆宏才也没隐瞒,他觉得没必要隐瞒。
对方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一别之后,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们是河头县凤栖镇陆家寨人氏,周兄弟你不会也听说过吧?”陆宏才笑呵呵地道。
此话一出,周由照脸色大变。
陆辰的陆家堡,原名不就是陆家寨么?
陆宏才见周由照脸色有异,忙问:“周兄弟,你真知道我们那个小地方?”
周由照怔了怔,然后才含糊地道:“我早年经商,曾经过你们那里,好像记得有这么个地方。”
陆宏才一拍大腿:“哎呀!你看这不巧了吗!咱们这是有缘啊!没想到你还去过我们那里,这可真是太巧了!”
紧接着他脸色一黯,道:“这几年我们那里遭了灾,连树上的树皮都扒光了,不知饿死了多少人,若不然,我们夫妻俩也不会沦落到此地。”
周由照不解地问:“官府不是拨下了救灾粮吗?怎会有人饿死?”
“救灾粮?哪里来的救灾粮?若有救灾粮,还会饿死人吗?”陆宏才愤愤地道。
若不是提防对方的来路,陆宏才早就对着大周皇帝破口大骂了。
就是这个狗皇帝,把好好的大周朝糟蹋成了这般模样。
周由照见陆宏才想要暴走,也不再触他霉头,便要引开话题,同时也是刻意试探。
“陆兄,你可听闻过陆家军?”
陆宏才道:“听过,不就是前阵子冒出来的一股反贼吗?”
周由照心中狐疑,这陆宏才居然不知道陆家军就是从自己所在的陆家寨起事的?
他急忙问:“陆兄,你离开家乡多久了?”
一提起这个,陆宏才又是一脑门的火。
“我离家都一年多了,去年我们夫妻俩被一伙山贼掳走,被逼上山落山,后来几经碾转,最后我们大当家说要去投奔闯王,我不想替他们卖命,便在半路上偷偷溜走了,我们本想回去家乡,可谁知道到处都是官兵和土匪,最后又遇上了几个陆家军的反贼……”
陆宏才滔滔不绝,将这一年来的遭遇,一五一十吐了个干净。
“唉!这一年多来,我们不知遭了多少罪,有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回归故里,我们夫妻俩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再见我的辰儿一面,若能再看我的辰儿一眼,就算是死,我也能瞑目了……”
说到最后,陆宏才两眼含泪,声音也哽咽起来。
周由照却是听得两眼冒光,身子都忍不住在微微颤抖。
秦瑗等人对二人的谈话并不感兴趣,只当他们就是在闲聊家常。
后来他们听着陆宏才讲述他们夫妻的经历,也渐渐听得入了神。
只是秦瑗不明白周由照的身子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夫君,你怎么了?”秦瑗低声问。
周由照却像是没听到秦瑗的话,他的双眼紧紧地盯住陆宏才:“陆兄,令公子……他……他叫什么名字?”
陆宏才一愣,道:“我儿名叫陆辰,怎么了?周兄,你脸色不太好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周由照只觉脑子嗡地一下,差点昏过去。
一个村子里同名同姓的人是有,但肯定不多。
周由照用力晃了晃脑袋,然后再次盯住了陆宏才:“陆兄,你们村子里有几个叫陆辰的?”
陆宏才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对自己的村子这么感兴趣,现在居然还对自己儿子的名字都有了兴趣。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不过他穷得叮当响,也没什么可让人惦记的,便如实答道:“我们村里大多都是陆姓,几百年前都是一家人,同族之人,自然不会起同一个名字,我们村只有我儿陆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