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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步,八百步,五百步!

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北玄左营的重步兵阵前,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

最前排的盾兵,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抵在身前的巨盾上,盾牌的下缘深深地嵌入泥土,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那雷鸣般的马蹄声中剧烈地颤抖。

透过盾牌的观察口,他们能看到的,是五千个不断放大的黑色移动堡垒。

那不是马,是一头头从地狱里冲出来的钢铁巨兽。

月光与火光,在那狰狞的玄刚甲上流淌,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稳住!”

一名北玄军官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他的声音,在万马奔腾的巨响中,微弱得如同蚊蚋。

“绊马索!准备!”

后排的士兵们死死地踩住手中粗如儿臂的绊马索,将身体的重心压到最低,手心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粗糙的麻绳。

三百步!

“放!”

军官的命令刚刚吼出。

然而,已经迟了。

虎豹骑的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轰——!”

如同山洪暴发,又似怒潮拍岸。

冲在最前沿的数百头乌骨马,没有丝毫的减速,就这么直直地、狠狠地撞了上来。

那些被北玄步兵寄予厚望的绊马索,在接触到马腿的瞬间,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绷紧!

“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爆响。

数不清的绊马索,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直接挣断!

更有甚者,那坚韧的绳索被拉成一个恐怖的V字型,其上传来的巨大力量,直接将另一头死死踩住绳索的北玄士兵,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狠狠地甩向半空!

骨骼断裂的脆响,与士兵坠地时的惨叫,瞬间便被更加狂暴的撞击声所淹没。

“咔嚓——!”

那一片由削尖了的巨木组成的拒马桩森林,在钢铁巨兽的正面冲撞下,脆弱得如同牙签。

无数粗大的拒马被撞得四分五裂,漫天飞舞的木屑中,虎豹骑的锋矢阵,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阻碍,一头扎进了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盾墙之中!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牛皋,如同一颗黑色的陨石,第一个撞上了北玄的盾阵。

他手中重达三十斤的纯铜双锏,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一面浇铸了铁汁的巨盾之上。

那名持盾的北玄步兵,是军中有名的壮士,双臂能开三百斤的硬弓。

可在这一击之下,他只觉得一股无法匹敌的巨力传来,手中的盾牌瞬间向内凹陷、变形,紧接着,他双臂的骨骼寸寸断裂,整个人连同那面扭曲的盾牌,被硬生生砸飞出去,沿途又撞翻了三四名同伴。

一个巨大的缺口,出现在了盾墙之上。

“杀!”

牛皋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催动胯下乌骨马,从缺口中一冲而入。

他身后的虎豹骑,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术素养。

紧随牛皋的两名骑士,没有选择从缺口冲入,而是将手中平举的长槊,一左一右,精准地刺向缺口两侧,那两名因同伴被砸飞而出现瞬间呆滞的盾兵。

“噗嗤!”

锋利的槊尖,轻易地洞穿了盾牌的缝隙,从他们的胸膛透体而出。

缺口,被进一步撕裂。

更多的虎豹骑,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这个被撕开的豁口中,疯狂地涌入北玄的步兵方阵。

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开始了。

虎豹骑的骑士们,将手中的长槊运用到了极致。

他们并不追求复杂的技巧,只是简单、高效地向前平刺。

借着乌骨马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那三米多长的马槊,成了最恐怖的杀戮机器。

一名北玄士兵刚刚举起手中的环首刀,还没来得及劈砍,一杆长槊便已经到了眼前,他只看到一点寒芒在瞳孔中迅速放大,随即胸口一凉,整个人便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后飞起,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另一名士兵试图用盾牌格挡,可那长槊只是微微一抖,便擦着他的盾牌边缘滑过,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喉咙。

虎豹骑的阵型,在突入敌阵后,依旧保持着基本的队形。

他们以三骑为一个基础的攻击单元,呈一个微型的“品”字形。

中间的骑士负责正面突破,两侧的骑士则负责清除两翼的威胁,掩护同伴。

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默契到了骨子里。

往往是中间的骑士一槊刺出,还未收回,两侧同伴的第二、第三槊,便已经从不同的角度,刺向了下一个目标。

在他们面前,北玄的重步兵,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彻底失去了结阵而战的优势,变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们引以为傲的重甲,在虎豹骑的制式长槊面前,薄如纸片。

他们的反击,甚至无法触碰到马背上骑士的身体。

恐慌,如同瘟疫,在步兵阵中疯狂蔓延。

士兵们崩溃了。

他们扔掉手中的兵器,哭喊着,想要逃离这片人间炼狱。

可是在这拥挤的方阵之中,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后队的人想往前冲,前队的人想往后跑,人群互相拥挤,互相践踏,阵型彻底大乱。

虎豹骑,则如同在麦田中挥舞镰刀的死神,冷酷而高效地,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

中军帅帐前。

闫真通过手中的千里镜,将前线那崩溃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败了。

他精心布置的,用以消耗虎豹骑冲击力的第一道防线,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败了。

而且,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那五千重步兵,非但没能有效地迟滞敌人,反而因为阵型的崩溃,成了堵塞己方战场的障碍。

“废物!”

闫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如果任由虎豹骑将步兵方阵彻底凿穿,冲到中军腹地,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猛地转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的传令官,眼中杀机沸腾。

“传令!”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沙哑。

“玄铁重骑,即刻出击!”

“告诉他们!不必理会那些溃散的步兵!全军突击!将功赎罪者,官升三级!临阵脱逃者,诛灭三族!”

“是!”

传令官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飞奔而去。

“呜——呜——呜——!”

代表着总攻的号角声,在北玄大营的两翼,冲天而起。

那沉重如山,一直缓缓压迫的两个巨大铁甲方阵,终于停止了移动。

紧接着,一万名玄铁重骑,齐齐举起了他们手中的铁胎长戈。

月光下,那宽厚的戈刃,反射出幽深、冷酷的光泽,如同一片倒悬的刀林。

“驾!”

前排的将领发出一声怒吼。

一万双马靴,同时狠狠地磕在了马腹之上。

“轰隆隆——!”

大地,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

一万匹被重甲包裹的战马,同时启动,开始加速。

他们不像虎豹骑那般迅捷如风,却带着一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绝望的压迫感,仿佛两座正在移动的铁山,缓缓地向着战场中央,那股正在肆虐的黑色洪流,合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