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刚敲过,南昌城东门便已人声鼎沸。薄雾中,一袭月白道袍的妖异男子端坐在青石板上,银发如瀑垂落腰间,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膝上那张焦尾古琴无弦自鸣,七道淡蓝色的光弦在虚空中流转,每当他修长的手指拂过,便有晶莹的音符凝结成形,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快看!琴音化作了蝴蝶!\"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惊呼。只见那些发光的音符竟真的化作无数蓝翅金斑的蝶影,在人群中翩翩起舞。老槐树下的老婆婆颤巍巍伸出手,一只光蝶停在她掌心,竟传出她亡夫年轻时为她唱过的童谣。
\"贫道萧烬羽,借贵宝地献丑了。\"男子抬眸,左眼绯红机械义眼映着朝霞,右眼琥珀色瞳孔却温柔似水,\"寻一位走失多年的心上人。\"
琴师起身行礼时,一枚羊脂玉佩从广袖中滑落。玉佩正面刻着\"瑶台清影\"四个小字,背面却是7319年时空管理局的量子纹章。当玉佩撞击青石板的刹那,琴箱暗格里的通讯器亮起幽蓝微光,远在时空缝隙中的楚明河立即睁开左眼——那颗镶嵌着七十二刻度的量子时钟开始逆向旋转。
---
晨雾未散时,第一声琴韵已穿透雕花窗棂。沈书瑶正在梳妆的玉簪突然断裂,碎玉在青砖上敲出《霓裳》的调子——这是萧烬羽在时空学院毕业晚宴上,用光子竖琴为她谱的曲。
\"是他...\"铜镜里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指尖无意识抚上左腕的量子手环。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喷涌而出:萧烬羽在量子花海单膝跪地,将星光编成的戒指套进她手指;他们在时空回廊里十指相扣奔跑,身后是崩塌的星云;最后一次分别时,他机械义眼里滚落的液态光打湿她前襟。
张氏在意识海中惊呼:\"这琴声带着记忆共鸣!\"刹那间更多画面浮现:萧烬羽为护她被时空乱流撕碎半边身体,人造血管里发光的蓝色血液浸透她白裙;他在修复舱醒来第一句话是\"瑶瑶的生日蛋糕准备好了吗\"。
\"别听...\"沈书瑶猛地捂住耳朵,却挡不住琴音往骨髓里钻。那些化作光蝶的音符穿透王府高墙,有几只停在她颤抖的睫毛上。最顽皮的那只蓝翅金斑蝶,竟与当年萧烬羽别在她鬓角的那只全息蝶一模一样。
红袖捧着早膳进来时,看见王妃的胭脂被泪水冲出道道浅痕。\"娘娘?\"她惊慌地打湿帕子,却见沈书瑶突然抓住窗棂——远处传来的《凤求凰》变奏里,藏着只有她能懂的摩斯密码:【永寿宫地砖下第三块,我们的时光胶囊】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十年前楚明河发动政变那夜,萧烬羽将她推入时空舱时说的正是这句。当时他染血的银发缠着断裂的机械臂,背后是爆炸的量子反应堆。
\"备轿。\"沈书瑶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去东门。\"她明知这可能是楚明河的陷阱,却控制不住双腿——就像当年在时空风暴里,明知会粉身碎骨仍要折返去救萧烬羽。
轿帘放下的刹那,她终于放任泪水奔涌。张氏在意识海里沉默地拥抱她颤抖的精神体,就像拥抱当年那个躲在时空学院储物柜里哭泣的小女孩。那时萧烬羽会从背后变出糖果味的纳米泡泡,把哭花脸的她裹在彩虹色的光膜里。
\"他瘦了...\"透过轿帘缝隙,沈书瑶贪婪地望着银发男子。萧烬羽左眼的机械义眼明显是新换的,型号比当年分别时更先进,转动时会有她最爱的矢车菊蓝光——他总记得她所有偏好,连义眼色调都要选她喜欢的。
当《月光摇篮曲》响起时,她险些冲出去。这是她六岁迷路时萧烬羽唱的歌,后来每个雷雨夜,他都会隔着全息屏为她哼唱。此刻琴弦震动的频率与当年分毫不差,连那个总跑调的副歌小节都完美复现。
朱权出现时,沈书瑶不得不掐大腿维持清醒。她看着两个男人暗流汹涌的对峙,看着萧烬羽嘴角渗出的蓝血——那是7319年时空特工专用的抗排斥剂,他竟为自己注射了足以致命的剂量。
\"带他回府,本王要亲自'请教'道门秘术。\"朱权命令响起时,沈书瑶的量子手环突然发热。萧烬羽被押解经过轿辇的瞬间,手环投射出只有她能见的全息字迹:【瑶瑶,这次换我来穿越时空找你】
地牢审讯那夜,沈书瑶\"恰好\"头痛发作。当婢女们都去煎药时,她摸出枕下藏着的粒子匕首——这是萧烬羽当年给她的定情信物,刀柄刻着\"虽千万时空,吾往矣\"。
月光透过铁窗勾勒出萧烬羽的轮廓,银发间若隐若现的机械接口让她心如刀绞。那是为连接时空跳跃舱留下的创伤,而最深的那个疤痕,是她被楚明河带走时他疯狂撞击防护罩造成的。
\"八岁那年...\"萧烬羽突然对着虚空开口,沈书瑶立刻咬住手背防止呜咽溢出。全息投影里的小女孩穿着她最爱的星空裙,那是她故意躲在时空回廊测试萧烬羽能不能找到自己。
当他说出\"次子夭折\"的预言时,沈书瑶终于明白这不是重逢而是赴死。萧烬羽在用历史真相刺激林毅暴露破绽,就像当年为救她故意让楚明河捕获自己的神经链接。
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萧烬羽的机械义眼突然转向她藏身的阴影。虹膜里浮现出他们最后一次看日落的全息投影,当时他说的话此刻化作唇语:【我永远是你的退路】
沈书瑶跌跌撞撞回到寝殿,从暗格取出封存多年的记忆晶体。当萧烬羽的虚影将她拥入怀中时,院外传来朱权压抑的咳嗽声——那频率与萧烬羽当年重伤时的呼吸声奇妙地重合了。
---
子夜的地牢里,三十六根磁石柱发出低沉的嗡鸣。萧烬羽被特制的镣铐锁住,却依然优雅如谪仙。
林毅瞬间接管身体,袖中的手骤然握紧,蓝瞳中数据流奔涌:\"楚明河给你什么指令?\"朱权在意识海中发出警告:【情感诱导程序启动】。
\"上校。\"萧烬羽的腹语术将声音压成一线,\"寄生在古人脑中的滋味如何?\"
\"王爷小心!\"红袖突然拔刀。
\"王爷觉得这曲子如何?\"银发下机械义眼闪过一行二进制代码。
朱权接管身体,右手按上腰间玉带——那里藏着改造过的三连发袖箭:\"道长这手无弦琴,倒是像极了西域幻术。\"
\"比不得王爷的'双魂同体'奇妙。\"萧烬羽腹语传音入密,\"上校,鸠占鹊巢十年,该物归原主了。\"
\"够了!最后问一次,楚明河的计划。\"林毅操控朱权的身体,粒子刀抵住萧烬羽咽喉。
\"你以为躲在古人身体里就安全了?\"萧烬羽咳着血笑道,\"上校,你连棋盘都没看清...你确定要让她看见这个吗?\"
投影画面突变:时空管理局的实验室里,楚明河正在调试一台巨型机器,而沉睡舱里躺着的...赫然是少年时代的朱权!
沈书瑶的惊叫声中,萧烬羽开始量子化消散。他最后吐出的血珠在空中凝结成星图,每颗血星都映出不同时空的朱权——有身披龙袍的,有驾驶星舰的,还有...额生第三只机械眼的。
机械义眼投射出新画面:7319年婚礼现场,萧烬羽正将量子戒指戴在沈书瑶无名指。林毅暴怒之下粒子刀出鞘,却在触及咽喉时被朱权强行夺回控制权:\"他在诱导你情绪失控!\"
\"记得那个夭折的怪胎吗?\"萧烬羽突然改用古汉语高声说道,确保牢外守卫都能听见,\"当然,史书不会记载这个短命孩...\"
\"游戏才刚开始。\"萧烬羽身体开始量子化消散,最后几缕银发化作数据流缠绕住沈书瑶手腕,\"他每多占这身体一日,朱权的意识就消散一分...\"
楚明河的声音突然从王府令牌中传出:\"很遗憾,你们已经错过第一次锚点校准。\"西山方向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青铜罗盘逆转的咔嗒声即使相隔十里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