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辰的声音颤抖着,在死寂的星空中显得异常微弱,却又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绝望。
他死死盯着叶白,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帝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恐慌,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最残酷的判决。
“师、师尊,你…你在说什么?!”
叶白静立虚空,银发如霜,黑衣拂动,仿佛与这无垠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昊辰脸上,那平静之下,是历经万古、看透聚散离合的淡然,以及一丝早已沉淀、无可转圜的决绝。
“字面意思。”
叶白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如万载玄冰,砸在昊辰的心头,道:
“心魔由心而生,本座此次清除只算得上是暂时,若他日你再生执念,被欲望左右,心魔亦会再次滋生。”
他微微一顿,看着昊辰瞬间煞白的脸,继续道:
“路,终究要你自己走。是沉沦魔道,执迷于权欲,还是重归帝心,守护苍生,皆在你一念之间。本座能为你做的,至此已然尽矣。”
这番话,如同最终的判词,彻底断绝了昊辰所有的侥幸与期盼。
昊辰浑身剧颤,如遭雷击,踉跄着倒退一步,玄金帝袍在真空中无力地飘荡。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还想哀求,还想抓住那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头,化作无声的绝望。
他明白了,师尊并非一时气话。
从他融合仙道本源后日渐偏执,到对书族冷酷无情,再到今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解封心魔与罗修死战……这一切,早已将师徒间最后的情分消耗殆尽。
此次师尊出手替他除去心魔,非是回护,而是……彻底的清算与了断!
叶白不再看他,目光转向那深邃无垠的星空深处,仿佛在看更为遥远的事物。
最后,
“还有,你我之间师徒情份已断之事,由你去向世人宣布,好自为之。”
叶白缓缓开口道。声音悠远而淡漠。
话音落下,叶白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水墨融入虚空,再无丝毫痕迹可寻。
“不——!!”
昊辰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吼,猛地扑向前方,试图抓住那即将消散的身影,却只抓住了一片冰冷的虚无。
叶白留下这样的一句,整个人已消失在了昊辰眼前。
“恩断义绝?好自为之?!师尊,你不能这么对我!”
昊辰整个人还愣愣的呆在原地,低声呢喃。
周身那磅礴的仙道龙气仿佛都失去了光泽,帝袍之上的九龙黯然蛰伏。
他就这样孤零零地矗立在破碎的星空之中,四周是漂浮的陨石尘埃和未曾平复的空间裂痕。
远处星辰寂寥,冰冷的光辉洒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此时的昊辰就仿佛一个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失魂落魄,久久不能回过神。
曾经的雄心壮志,曾经的帝皇威严,在师尊那决绝的话语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
他终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良久,良久。
昊辰缓缓抬起头,脸上已无泪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那双帝眸之中,左眼星河沉寂,右眼龙瞳黯淡,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寒。
他缓缓转身,望向那遥远的下界,望向那片他统治的万里山河。
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沉甸甸地坠入帝心最深处,化作一声唯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沉重到极致的叹息。
玄金帝袍微动,昊辰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黯然消失在星空深处,唯有那无尽的孤寂,如同永恒的印记,缠绕其身。
帝星孤照,前路独行。
……
次日,清晨。
金色的晨曦尚未完全驱散夜的薄纱,一道如同九天惊雷般的消息,便已以皇城为中心,瞬间席卷整个天武皇朝,中域、四境、乃至整个天下!
辰帝昊辰,于黎明时分,以仙道之力沟通天地法则,借皇城气运龙柱之威,其声如同天宪,昭告天下——
自今日起,与叶白师徒缘尽,恩义两绝。天地共鉴,仙凡为证!
寥寥数语,却重于万钧!
霎时间,天下震惊,举世轰动!
“什么?!辰帝与帝师叶白决裂了?!”
“这怎么可能!叶帝师乃是辰帝最坚实的后盾,亦是人间的擎天之柱啊!”
“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至如此决绝之地步?!”
“这、这是要变天了吗?!”
各大宗门、古老世家、隐世种族,所有接到消息的势力主宰们,无一不被震得神魂摇曳,目瞪口呆。
他们捧着传递讯息的玉简或法镜,反复确认,难以置信。
酒楼茶肆、坊间巷陌,一切有修士聚集之地,此刻全都沸腾如粥,议论之声直冲云霄。
恐慌、猜测、不解……种种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谁都明白,这绝非简单的师徒反目,其背后必然牵扯着惊天动地的大变故,足以影响整个人间格局的走向!
……
与此同时,
钦天监内。
云海依旧翻腾,仙鹤悠然长鸣,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
许凌正于观星台上吐纳晨晖,如烟在一旁静静相伴,岁月静好。
忽然——
一道急促的破空声传来。
只见玉少卿踉跄着冲上观星台,手中玉简几乎握不住,声音颤抖道:
“许兄,出事了!陛下…陛下他……”
许凌眉头一皱,心中莫名一紧,道:“陛下怎么了?慢慢说!”
玉少卿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这才道:
“陛下刚刚昭告天下……与、与叶师……师徒缘尽,恩义两绝!”
“什么?!”
这消息如同亿万雷霆在脑海炸响,许凌与如烟同时惊呼出声。
许凌他猛地一把夺过那玉简,神念疯狂涌入。
当感知到那玉简中蕴含的、带着昊辰独特仙道龙气与冰冷决绝意志的告天下文书时,许凌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失声喃喃,声音嘶哑,握着玉简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师兄他、他怎会、怎敢做出此等事?!师尊他……”
巨大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如同狂涛骇浪,瞬间将他吞没。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冰冷的“恩义两绝”四字在疯狂回荡。
旁边的如烟亦是花容失色,纤手猛地捂住朱唇,一双美眸瞪得极大,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骇然。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许凌,声音同样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道:
“夫君…这、这消息是否有误?陛下与师尊他们……”
她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
叶白于昊辰,亦师亦父,恩重如山。钦天监上下,谁不知陛下对师尊的敬重?如今竟走到这一步?!
“玉简之上,乃陛下独有的仙道龙气与皇道印记,做不得假。”
许凌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他猛地抬头,望向皇宫方向,眼中尽是痛心、困惑,还有一丝深切的恐惧,
“师兄…你究竟做了什么?!竟逼得师尊走到这一步?!”
他想到了那日与师尊的谈话,想到了师尊那句“路是他自己选的”以及那声沉重的叹息。
就在这时,
又有两道身影疾驰而来,正是黑龙与萧火火。
“小凌子,消息可是真的?!”
“师尊,陛下师伯怎会突然与师祖决裂?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人一出现,都看着许凌,脸上都带着震惊、惶然,还有难以置信。
许凌看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中的巨浪却难以平息。
他深吸一口气,却觉得空气冰冷刺骨,最终只能沉重地闭上双眼,痛声道:
“消息…确凿无疑。”
一句话,打破了几人最后的侥幸。场面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如烟紧紧握着许凌的手臂,美眸中已泛起水光,她看着夫君痛苦的神色,看着众人绝望的表情,心绪如同刀绞。
寂静中,许凌缓缓睁开眼,目光再次投向那云海之下、气象万千却已暗流汹涌的皇城,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这场突如其来的惊世决裂,他们谁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