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哈欠,语气倦怠道,“可能她想通了,知道躲不过去,就想借着孩子同我缓和一下关系吧!”
“这倒也是。”紫苏说,“毕竟现在贵妃皇贵妃的位子都空着,或许她也想往上升一升,所以才来讨好娘娘。”
晚余扯唇一笑:“不管怎么说,她把嘉华养得很好。”
紫苏怕她想到梨月公主又要伤神,连忙岔开了话题:“胡尽忠怎么还没回来,怕不是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谁偷懒了?”胡尽忠的声音随即在门外响起,“好你个小紫苏,这回叫我逮到你了吧,平时肯定没少说我坏话。”
紫苏吓一跳,拍着心口翻了他一个白眼:“你本来也不是好人,说你坏话不是很正常吗?”
“嘿……”胡尽忠还要贫嘴,被紫苏打断,“行了行了,快说正事吧,娘娘都累了。”
胡尽忠便肃容对晚余道:“娘娘,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贤贵妃确实是被端妃勒死的。
当时是半夜,端妃趁着看守的宫女睡着的时候溜去了贤贵妃的房间,用腰带把她勒死之后,直接在她房里悬了梁。
据看守的宫女说,她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但她当时太困了,两位娘娘又是犯了死罪,她也没当回事,更没想到端妃会对贤贵妃下毒手。
毕竟端妃就算不动手,贤贵妃也活不成的,她完全没这个必要。”
“也不是没必要。”紫苏说,“她之前想杀兰贵妃就没杀成,可能是怕皇上又包庇贤贵妃。”
“皇上从来没有包庇过谁,那都是她自个瞎猜的。”胡尽忠替祁让打抱不平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晚余问道。
“皇上已经让人给两位娘娘入殓,等处理完裴严两家的事,再给她们发丧。”胡尽忠略一停顿又道,“皇上说,皇后娘娘想必不愿操持两位娘娘的丧事,一切交由内务府负责打点。”
晚余确实不想为仇人操办身后事,闻言便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紫苏说:“既然不用娘娘操心,娘娘就去歇息吧,不管怎样,先把精神养好了再说。”
晚余也想一个人待会儿,就听她的话回了寝房歇息。
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乱麻,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这些天的事情整理清楚。
从她决定留下来查找真相,到她和祁让周旋,得到祁让的许可,顺利见到徐清盏,得到徐清盏的帮助,
再到她向祁让讨来皇贵妃之位,利用身份优势压制后宫妃嫔,向她们讨要宫女,逼迫她们给自己提供线索,
一直到她拿着各处收集来的罪证公开审讯兰贵妃,和祁让唱双簧引端妃现身,再用端妃引出贤贵妃,最后将端妃和贤贵妃的罪行彻底落实。
她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每一步也都走的很顺利,没有任何偏差。
甚至连烧毁圣旨,都是她思虑再三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因为那道圣旨本来就是不平等条约,对她有太多限制。
既然她抱着必死的决心留下,就没必要再留着那道圣旨,反而可以用来向祁让表明她的决心,让祁让心软,愧疚,妥协,退让。
可以说,以上种种,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唯一让她没想到的是,祁让会在最后时刻被贤贵妃激怒,当场宣布立她为后。
就是这个超出她想象的变故,让她一下子乱了阵脚,从而疏忽了端妃对贤贵妃的恨意,没能防患于未然,以至于端妃到死都没有供出她的同党。
虽然作为主谋的端妃算是为梨月偿了命,可另外还有人在逍遥法外,端妃一死,关于那些人的线索也就断了……
不,还没完全断。
“胡尽忠!”
晚余想到什么,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胡尽忠应声而至,在内室门口,隔着一道珠帘问她:“娘娘有何吩咐?”
晚余急切道:“你赶紧带人去长春宫,把从前服侍端妃的所有宫人全部控制起来,你和来喜亲自审问,从贴身宫女到粗使婆子,一个都不能少。”
胡尽忠愣了下,扒开帘子往里走了两步:“为什么呀娘娘,端妃都已经死了,还审那些人干什么?”
“端妃死了,她的同党还在。”晚余说,“皇上也说了,这件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干成的,她杀了贤贵妃然后自尽,说不定就是为了保住她的同党。”
胡尽忠恍然大悟,连声应道:“好好好,娘娘别着急,奴才这就去,奴才这就去。”
晚余坐在床上,看着他匆匆离去,纷乱的心绪反倒安定下来。
她之所以留下来,不是为了当皇后,而是为了把害死梨月的人找出来。
即便她不得已当了这个皇后,甚至不得不担负起皇后的职责,也不能因此被扰乱了心神。
孙良言说的有道理,静安太妃说的也有道理,但并非所有的道理都适用于她,旁人说得再天花乱坠,也不能和她感同身受。
她可以听取旁人的意见,更要坚定自己的立场。
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是要以查找隐藏在暗处的帮凶为主。
或许藏在暗处的才是主谋,端妃才是人家的帮凶。
这个念头让晚余一个激灵,眼前仿佛一道白光闪过。
如果端妃才是帮凶,主谋又会是什么人?
难道除了端妃,宫里还有其他人不想让她出宫吗?
她哪有那么多的仇人?
她静静坐着,把后宫所有和她有交集的人都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不想让她走。
好像除了端妃,她留下来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一个被她遗忘了很久的人。
江晚棠。
现如今正在掖庭服役的江晚棠。
这个名字从脑海闪过,带起一些久远的回忆,她甚至觉得这个人本身,都已经是个久远的记忆。
江晚棠是有理由恨她的,可是,恨她就要把她留下来吗?
因为自己要在掖庭待一辈子,所以也要让她在宫里蹉跎一生吗?
即便如此,以江晚棠如今的身份,又有什么能力做那些事呢?
身处掖庭的她,又是如何拉拢到端妃的?
晚余越想越疑惑,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打算亲自去掖庭见一见江晚棠。
刚要叫紫苏进来帮她更衣,珠帘轻轻晃动,祁让一身明黄龙袍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他大概以为晚余在睡觉,怕吵醒了晚余,所以动作很是小心,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活像个夜闯春闺的贼。
进了门,一抬头,正撞上晚余惊讶的目光,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没睡呀?”祁让尴尬道,“朕没有别的意思,紫苏说你睡了,朕是怕吵到你。”
晚余:“皇上怕吵到臣妾,不进来不就好了,何必非要进来?”
祁让噎了下,随即厚着脸皮道:“朕要是能管住自己,就不会来讨你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