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纯粹只是消耗品。”
霍渊缓缓放下望远镜,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珍重。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目光却锐利如刀,“也许是为了喂马,也许是为了维持最低限度的劳役。更可能的是……纯粹为了彰显他们的统治和掠夺的权力。”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看那些村民的状态,这村子恐怕早就被榨干了最后一点油水,现在就连他们本身,也成了被蛮人驱策的‘牲口’。”
就在这时,远处的队伍似乎发生了异动。
霍渊赶紧再次举起了望远镜。
一个落在队伍最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少年,因为饥饿和虚弱,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倒,怀里抱着的几个干薯滚落一地。
一个蛮兵骂骂咧咧地走到少年面前,扬起鞭子就要抽。
然而,鞭子并未落下。
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蛮兵挥了挥手,然后训斥了那蛮兵一番。
那挨骂的蛮兵悻悻地收回鞭子,用靴子狠狠踢了少年一脚。
少年挨了那一脚之后,竟再也没能爬起来。
小头目看少年倒下,竟也没有再管,骂骂咧咧的走到了队伍的前方。
而抽鞭子的蛮人,像是想要确定那少年是故意躲懒,还是已经死了,他再次举起鞭子,对着已经倒地的少年狠狠抽了几下。
少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抽鞭子的蛮兵也不再浪费力气,喝斥着前面的村民返回,带上少年掉地上的那几个番薯。
返回来捡番薯的村民依旧一脸麻木,他们像是习以为常了般,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倒地的少年。
等队伍重新重新出发后,那蛮兵对着少年的“尸体”又抽了几鞭子泄愤,见少年是真彻底没了动静,这才丢下少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远镜里,那具瘦小冰冷的“尸体”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捅进阮虞的心脏。
村民麻木的眼神、蛮兵肆意的皮鞭、空气中弥漫的绝望……
这一切汇成一股无边的愤怒,在她胸腔里翻滚。
阮虞猛地放下望远镜,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畜生!”
这两个字从她的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一股血腥味。
霍渊握住阮虞手腕的力道更重了几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冷静点,我们该以大局为重,萨都才是我们的目标,杀了这几个蛮人,这群村民也未必能获救,但杀死萨都,毁掉他的蝗虫培育基地,才算是给蛮人一记重创。”
“我知道什么是大局!”阮虞冷哼了一声,“顾全大局不意味就要对眼前蛮人的暴行视而不见!”
“是我狭隘了……”
霍渊握着阮虞手腕的力道松了两分,“阮城主,你要有别的计划,还请多多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当!”
阮虞笑着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贾大。
“有谁愿意放弃之前的任务,从这一刻开始,他将不再跟我们这刺杀萨都的小队有任何的关系。”
队伍中所有人都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胸中同样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
贾大更是紧握着腰间的刀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
在阮虞看过来的那一刻,他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阮虞的意思。
“属下请命!”
贾大要不是顾忌着他们现在还是隐蔽躲藏的状态,这一刻他恨不得直接吼出来。
“好主意!”霍渊夸赞道,“只要贾统领跟我们彻底切割,他一个人去对付蛮人,就算闹出了大动静,引来了蛮人巡逻队的追查,那些蛮人也只会追着贾统领走。”
“贾统领大可以把蛮人往建州城相反的方向引,这边闹出的动静,也能牵制住蛮人的一部分精力,这样一来,也算另一种意义的调虎离山了。”
贾大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眼下的这群蛮兵,属下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若真引来了巡逻队,属下一定把他们当猴子一样遛!”
霍渊有些担忧的提议,“贾统领,你一个人会不会危险了点,要不多派两个人跟着你一起去!”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反而能更好的跟蛮兵周旋。”贾大拒绝了霍渊的好意。
自从他吃过阮虞给的大力果之后,一支不足十人的蛮人小队,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贾大很清楚,阮虞也是因为这一点,刚刚才回直接看向他。
这任务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贾大说着又摸了摸他手腕的位置。
在他的衣袖之下,是他们白云城的联络神器通讯手环。
“再说了,属下可以随时联络到城主,等溜够了蛮兵,属下只要脱身,也能以最快速度跟大家汇合。”
“贾大……”
阮虞见贾大彻底领会了她的意思,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阮虞忍不住叮嘱道,“记住!你的命比那些蛮兵金贵一万倍!所以你不要逞强,也不要恋战,你只要能做到这两点,你就不会有大的危险。”
“属下一定好好保护自己的安全!”贾大重重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城主放心,就那几个货色,还不够属下热身的!”
“还有那个少年。”阮虞再次想到了那少年倒下的画面,不由叹了一口气,“你一会去确认一下,要是那少年还有气息,能救就救一下。”
“是!”贾大对着阮虞和霍渊重重一抱拳,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从土坡后滑下。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利用沟壑和枯树的掩护,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那个死寂的村落潜行而去。
大力果赋予贾大的不仅是力量,还有远超常人的敏捷和速度,此刻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阮虞立刻重新举起望远镜,她要亲眼看到那些蛮兵的下场。
霍渊也紧张地注视着。
只见贾大的身影在荒芜的田野间几个起落,便已接近了村落边缘。
在望远镜的视野里,那几个蛮兵正骂骂咧咧地驱赶着村民,他们将村民聚集到了村子中央一个类似晒谷场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