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气氛热烈,人的胆子也在酒气的驱使下变大。
有皇女们兴致勃勃想去看看新科文、武状元,拉着江元音这个最受宠的“公主”的一道前往。
江元音想看看那新科武状元到底是不是封弋,也想去看看有那文科状元是何许人也。
是以场面的推脱两句,便一脸无奈地随她们起身。
有这群皇女做掩护,她便不起眼了。
一群人笑闹着凑近前堂宴席,目的明确地搜寻着。
今日为显示对新科才子们的重视,坐席安排离李彦成相当近,两位状元郎的座位甚至超过了某些重臣,直接坐在了李彦成的右下方。
此宴席是李彦成为同这些他新选拔出来的心腹苗子更一步熟悉了解以及展示君恩拉拢人心而设的。
江元音轻而易举地在李彦成的右下方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正是封弋。
短暂的讶然后,归于平静。
她对封弋心绪起伏最大的时候,是从齐司延口中得知,他去了泉郡的时候。
她原本是抱着让李承烨少个可以利用的利刃,才在玄渺峰山脚,给他静息丸,救他一命。
没成想,他一开始就是李承烨那边的人。
时隔一年,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以及,现在齐司延同李承烨“结盟”了,他们从某个角度而言,也是“一伙”的。
他会进入汴京,争夺这个武状元,八成是齐司延和他们商议过后的结果。
毕竟齐司延之前说了,殿试期间会着手安排人混进来。
想来封弋就是这个“人”了。
封弋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冰山模样,穿上锦衣往那一坐,腰杆如铁,目不斜视,也不同人推杯换盏,就那么杵在那。
江元音心道,这要不是李彦成急着栽培自己的人,以封弋的心性,怕是在官场待不久。
确认了的确是封弋后,江元音的目光没在他身上久留,而是打量起了旁的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熟面孔之类的。
然而,就在她目光移开的刹那,封弋掀了掀眼皮,隔着远远的距离,于人群中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的脸。
江元音默默观察了文状元一番,看着斯文儒雅,坐在李彦成身边,有些诚惶诚恐,却也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其余高中的人她一一扫过去,暂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江元音不急。
如齐司延所言,若有需要她配合的地方,会有所暗示。
不急在这一晚。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人喝得尽兴,情绪高涨,也有人意兴阑珊。
妃嫔皇女们回宫歇息,内廷席散了大半。
江元音亦起身,同控场的瑜贵妃告辞,打算回凤仪宫歇息了。
瑜贵妃颔首,低声嘱咐两句。
堪堪走出宴席,绕过一座假山布景,一道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窜到了江元音面前。
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他是从何处窜出来的,直到他直接一掌敲昏了晴嬷嬷。
晴嬷嬷连闷痛的声音都没发出来,身子直接软倒下去,好在沉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江元音同封弋四目相对,眼角直跳,压低的嗓音里透着怒气与不赞同:“你打昏她作何?”
她已经从齐司延那大约知晓了封弋为何会出现在这。
想必封弋更清楚她是何身份,又为何会出现在这。
所以两人直接省了那些不必要的“寒暄”,进入正题。
这里是皇宫,宫宴还未散场,而且她还未走远,耳边依稀能听见宴席那边的人声,他竟然就敢贸然过来找她。
不仅于此,还直接把晴嬷嬷给打昏了。
这要被人发现了如何是好?!
封弋轻扫了被沉月扶坐靠着假山一脚昏过去的晴嬷嬷,面不改色地回:“不认识。”
江元音眼角跳得更厉害了。
又来了。
这熟悉的说话方式,再次告知她,面前的华服武状元,的确就是她在玄渺峰山脚捡的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他认识沉月、青鸢,但没见过晴嬷嬷,觉得她是隐患,直接敲晕了。
江元音深呼吸,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随即往假山下退了退。
她今日原本是没打算和封弋攀谈的,不过他既然寻来了,或许是有话要和她说。
且可能是替齐司延传话。
封弋会意,随之往假山里迈了两步,两人的身影没入假山里。
沉月与青鸢将晴嬷嬷抱至隐蔽处,开始望风。
四人之间没一句言辞,默契配合,各司其位。
钻进假山里,封弋体型高大,一进来遮住了大半光影。
逆光里,江元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反正他那张冰山脸也不会有什么表情。
她没甚在意的,压低声音问道:“你找我作何?”
封弋回道:“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你过来就是和我说这个?”江元音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封弋默认,再次提醒道:“我说过你救了我一命,等你真的想离开了,交易依旧作数。”
江元音面色古怪地看着他,确认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离开皇宫,你可以带我离开皇宫?”
“是。”
江元音面色更古怪了:“你入汴京参加殿试,难道就是为了带我离开皇宫?”
“不是。”
封弋否认得果断,但江元音听着却舒心了许多。
她不去纠结他话里的真假,顺势应下:“好,我会记住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若我有需要,会找你兑现这份诺言。”
这本就是当初她出手救他时,两人谈妥的交易。
她不会因为他是李承烨的人就推拒放弃。
江元音面色平静,抓紧时机,问出心底的疑惑:“从我在玄渺峰救你时,你就知道我的身份?”
她自以为的提前介入阻止,其实是引狼入室?
封弋摇头。
江元音接着问:“你是泉郡三爷的人?”
“不算。”
“你那日会出现在玄渺峰山脚,是想去云鹤观求救,你……”江元音声音越发的轻,“你是元奚真人的人?”
封弋不语,不置可否。
以江元音对他的了解,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便不说话,基本不会撒谎。
他这会的沉默,答案显而易见。
他不是李承烨的人,所以前世在她的印象里,他是后来恩人被杀,屠了凶手满门,在大昭境内被追杀,不得不去投靠李承烨,为李承烨卖命,面对李承烨也一直态度冷冷。
现在想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是元奚真人的人,是受命与元奚真人的。
那么……他和元奚真人一样,是燕国人?
所以才话少,言谈间总会少些字词,是因为他并不精通大昭的语言?
思及此,从前种种在封弋身上感受到的疑点,便全部能够说通了。
江元音将翻涌的思绪压在平静的面色下,淡声问最关键的问题:“侯爷如何了?是他安排你入汴京,参加武考殿试的?”
封弋轻“嗯”。
他不多言,但江元音已经能够从此分析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了。
齐司延已经和李承烨等人顺利会合了。
而他既能做主,安排封弋入京参加武考,在李承烨面前便是有话语权的。
江元音松了口气,又问:“接下来是何安排?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可话音一落,没等到封弋回答,耳畔便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隔得远,众人喊叫的内容是什么,听不真切,只知道声音是从宴席处传来的。
江元音心口一紧,不确定的询问封弋:“你们安排了刺杀?”
“没有,”封弋显然并不知情,大步迈出了假山,“去看看。”
语罢,由于他初初出现那般,身影再次消失无踪。
江元音稍作斟酌,压抑住好奇,没有折返宴席。
她早就告退宴席了,又和封弋在这说了好一会话,在旁人眼里,早该回凤仪宫了,不可能还能听到宴席的动静。
折返宴席,不合常理。
她吩咐青鸢:“你去探探,宴席上发生了什么。”
“是,夫人。”
不过一刻钟,青鸢便折返来报。
“夫人,是皇上昏倒了,已经散了宫宴,宣御医看诊了。”
江元音讶然。
李彦成昏倒了?
她每回见到他,都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的样子,从不见有半点病症,怎么会突然昏倒?
是连着三天亲自殿试所有考生,太过疲累所以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