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羊绒衫厂开工前,已经办妥了各类需要的手续、证件。
至于李连生副部长当初提过的各种优惠,也都白纸黑字的落实好了。
除了税收方面,那就是水电方面的优惠了。
工厂都是用水用电大户。
便宜的水电虽然只是省一点钱,但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至于税收方面的优惠,一方面跟工厂未来的营收有关,另一方面则涉及到招工。
招聘退伍转业军人、军属、烈属能拿到相关的税收优惠。
但那也得是再过几个月才要考虑的事情。
哪怕是要提前招聘培训工人,也就是提前一两个月。
现在当务之急是开工。
沈穗把家里安排妥当后,飞来上海,出席羊绒衫厂的开工仪式。
羊绒衫厂大名春雪,上海春雪羊绒制衣厂。
高瑾在当地报纸的头版看到这条新闻时,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
一个制衣厂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扫了一眼其他内容,正要翻过去时。
那略有些模糊的面孔就忽然间闪现在脑海中。
高瑾又去看了眼那篇关于制衣厂开业的新闻。
重点是在那张照片上。
市里的领导她还算熟悉,能一一分辨出来。
可沈穗……
站在最中间的人,怎么可能是沈穗?
高瑾觉得天灵盖像是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她头疼的厉害。
沈穗、沈穗。
怎么又是沈穗?
大年初一,父亲一头栽倒。
高瑾接到母亲电话时,对面那接连不断的抽泣让高瑾慌乱不已。
直到父亲摔了一跤竟然中风失去意识时,高瑾只觉得浑身发凉。
她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面。
还是隋章喊她回过神来。
两人匆匆赶去探望,隋章回来得早。
高瑾在那边待了差不多半个月才回来。
父亲的状况不怎么好,但也没有再糟糕下去。
在干部病房里养着,只能用时间来换病情的缓解。
高瑾在那里继续待着也没什么用。
而且她知道,自己得回来做点什么。
不然,怕不是所有人都要欺负高家没人了。
高瑾觉得自己独木难支,就去找弟弟商量这事。
却不想玉良压根不想插手这事,“姐,把爸搭进去还不够吗?非要家里人都为华华搭进去才行?”
什么叫为华华搭进去?
高瑾自以为高家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
沈穗拿到手的好处一点都不少,却又高举着“高华没有去坟前祭拜,不是真心感谢”的旗号来围剿高家。
她还觉得父亲当初帮了个白眼狼呢。
没想到,玉良竟然会这么说。
得到高家最多资源的高玉良,他竟然这般短视。
高瑾也没什么力气跟他吵,她直接离开。
回到家中想了很久,该如何对付沈穗,才能让外人看看,高家还没倒下呢。
高瑾一宿没睡好。
第二天起来,很是认真的捯饬了自己的脸。
单位里是瞒不住消息的,多少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但高瑾不会让他们如意。
她光鲜靓丽的去了单位,如愿的看到了同事们眼底的困惑与震惊。
却不想,她也没能得意太久。
高瑾觉得眼睛都疼得厉害,她没有看到“全国首个民营企业”、“中央有关领导表示”、“上海市政府鼓励”之类的字眼。
她啪的一下把报纸拍在桌上,站起来时眼前发黑。
身体都摇晃了好几下。
高瑾手撑在办公桌上,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
打电话到商业局去,“高玉良,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沈穗在上海开工厂的事情,能绕得过商业局?
他肯定是早就知道的,可为什么都不跟自己说一声。
到底谁才是他的家人!
高玉良嗤笑一声,“姐,你难道没看报纸上怎么说的?国.务.院特批的全国第一个私营企业试点单位,上海市政府鼎力支持,人家拿着尚方宝剑来势汹汹,你觉得我一个商业局的副局长,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平日里耀武扬威也就罢了。
可在真正的权力面前,就是个屁!
解释什么?
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废物?
别说是他,就算他爸高聿明还没被调任前,他也管不着上海这边的事。
“姐,别天真了,从来都是形势比人强。”
过去高家可以瞧不起沈穗,可现在人家给自己找了一帮保驾护航的大人物。
高家已经招惹不起了。
高玉良不想自找麻烦。
他从来都知道什么人能欺负,什么样的人不好招惹。
一味的好勇斗狠那不是英雄好汉。
人就该能屈能伸。
“你要是有本事,那就弄多多的外汇,让政府器重你,到时候沈穗就是弃子。没这本事就趁早认清现实,咱们好好过日子,等沈穗犯错就是了。”
高家的人没有经商的才能,没必要争一时的意气。
沈穗如今春风得意,可不见得一辈子都能顺风顺水。
等她哪天不顺的时候,咱就有仇报仇便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姐,你这个道理都不懂?”
“我没你满嘴的大道理,我只知道,再过些天你我的日子都不好过,到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说出风凉话来。”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
可有些人捧高踩低,压根不给你这三十年的时间。
高家现在必须做出反击,才能安稳。
否则,她跟高玉良的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姐,你……”
“你给我闭嘴,别喊我姐,我没你这个弟弟。”高瑾直接挂断了电话,她没被沈穗气死,倒是要被亲弟弟气疯了。
怂包!
鳖孙!
卵蛋!
她怎么会有这么个脓包的兄弟?
端起茶杯,高瑾喝茶消气。
但刚泡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烫得她立马甩了杯子。
饶是如此,嘴上也立竿见影的冒出了几个小水泡。
高瑾连忙冲出办公室,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冲洗。
牙齿几乎要被这冷水打掉。
短短一分钟,她简直冰火两重天。
看到玻璃镜里的自己,头发凌乱,面色潮红,嘴上还有几个十分碍眼的水泡。
像个女鬼!
这是她从没有过的狼狈。
高瑾狠狠拧上了水龙头,仿佛那是沈穗的脑袋。
她不会就这么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