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一边吃着李婉丽炒的辣子鸡丁,一边喝着啤酒,和李放聊得热火朝天。表面上随意抛出的话题,实则句句带着算计。
曹雪明这小娘皮,搂着劲儿跟自己作对,弄了个娱乐公司非要跟自己卷不说,还在华若楠的事儿上给自己下了个小套。虽然最后靠拜把子化解了,但这梁子结下了。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有仇不报可不是陈朔的风格!
现在曹雪明的导演李放自己送上门来,陈朔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探探底,埋点雷。
他一仰头,咕咚咕咚喝干啤酒瓶里的酒底,抹了把嘴,语气不紧不慢:“现在抗战剧这行当,产业压力下被当‘快消品’使,缺乏对历史的责任感,陷入了‘政策红利—资本投机—粗制滥造’的闭环。”
“最要命的,还是美学表达的失范,历史氛围的消融!军装笔挺,战地医院奢华,跟真实历史影像里补丁摞补丁的军服、简陋得像窝棚的野战医院,形成强烈撕裂。”
“还有那些武侠化、科幻化、偶像剧化的滥用,男主飞檐走壁,女主浓妆艳抹,历史氛围全毁了!为啥会这样?在我看来,根本没建立起抗战剧的美学视觉体系!”
这话一出,李放的表情瞬间变了,手里的啤酒瓶僵在半空,嘴里喃喃道:“没有建立起抗战美学的视觉体系……”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击中他的心窝!
他愣在原地,像是脑子里被凿开个洞,一道光直射进来。
李放当然知道抗战剧的种种弊端,可业内从没系统归纳过,甚至没把抗战剧当一个严肃题材,只当完成主旋律任务的工具,或是捞快钱的手段。
可拍出来就是一种类型,无可回避!
长期以来,抗战剧的创作总结甚至不如唱红歌的美声歌手,创作者直接拿拍偶像剧、武侠剧的套路硬套上去。正如陈朔所说,武侠化、偶像剧化、科幻化,压根儿没形成抗战剧的美学范式!
一语中的!
李放看向陈朔的眼神变了,带着几分敬佩。不愧是精准看中《流浪蓝星》的投资人,这眼光、这洞察力,圈里没几个人比得上!
李婉丽在一旁忙碌,见陈朔吃完饭喝完酒,麻利地给他泡了杯龙井,递过去,又拿了条热毛巾让他擦手,服务得周到体贴。
而她服务陈朔的同时,耳朵却没闲着,刚才陈朔那番话她一字不落全听进去了,忍不住偷瞄陈朔的侧脸,目光更亮了,甚至带着几分仰慕。
李放有多骄傲她最清楚,电影学院最年轻的导师,电影节最年轻的评委,眼高于顶,能让他呆立当场、哑口无言,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她心想:陈朔自己不拍电影,估计是看不上这小道。若真出手,绝对是顶尖导演!既然他不屑于此,那就让自己来帮他实现吧!
想到这儿,李婉丽脸上流露出开心又满足的笑,“陈总,茶还合口吗?要不要再加点热水?”
“不错,不错!”陈朔舒服地喝了口茶。这才是金主爸爸应该有的待遇!剧组也就李婉丽眼力价了,不枉自己当初帮她解决困难,签到公司!
愣了好一会儿后,李放长吐一口气,站起身,郑重地朝陈朔拱了拱手:“陈总,今天受教了,感谢指点!”
接着,他说了声“告辞”,转身走出摄影棚,步子匆忙。
陈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笑:看来这番话起作用了。给曹雪明埋个小钉子,能有多大效果不好说,但机会送上门,不拿竹竿捅两下怎么行?万一真打下几个枣呢!
张元导演端着啤酒,笑眯眯问:“陈总,今晚怎么安排?去酒店住?”
陈朔摆摆手,豪爽道:“不去酒店!我就住你们片场,陪大家到明天杀青!杀青宴我请客,敞开了吃!”
这话一出,摄影棚里爆发一阵欢呼,演员和工作人员纷纷举起啤酒瓶,气氛瞬间炸了。
张元朝李婉丽道:“婉丽,你是导演助理,把董事长今晚的住处安排好。”
李婉丽一点头,干脆利落:“好的,导演!”
...
陈朔在李婉丽的带路下,来到一间简易宿舍。
房间不大,墙面刷得干净,角落摆着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浅蓝色床单,叠得整整齐齐。
床头有个小木桌,上面放着一盏暖黄台灯,旁边还有一瓶插着野花的花瓶,散发淡淡清香。
墙上挂了幅手绘的风景画,窗帘是米色的亚麻布,透着股朴素的温馨。虽是临时宿舍,却收拾得像个小家。
“陈总,您先凑合一晚,这儿条件简陋,但还算干净。”李婉丽说着,走进旁边的小淋浴间,拧开水龙头,熟练地调试水温,“水温得调一下,不然忽冷忽热。”
她试了试水温,确认合适后,又检查了煤气阀,关得严严实实。最后,她从桌上拿起保温杯,泡了杯清茶递给陈朔:“您洗完澡喝点茶,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陈朔笑着说:“婉丽,辛苦了,安排得挺好。”
李婉丽离开后,来到保姆车上。
童蓝问:“婉丽姐,你怎么把自己的房间让给董事长了?”
李婉丽往座位上一靠,揉了揉脖子:“片场那些男的,房间卫生差得要命,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人住过的房间又太潮,被子放一晚就湿乎乎的,现在也来不及晒。我是导演助理,不把房间让出来还能怎么办?”
童蓝眨眨眼:“那你住哪儿?”
李婉丽笑道:“跟你挤呗,以前又不是没挤过。”
两女简单洗漱后,挤在保姆车的单人床上。两人都不胖,床虽小,倒也不觉得拥挤。熄了灯,童蓝忍不住又问:“婉丽姐,李老师的事儿,你真不考虑?都问你好几回了!”
李婉丽翻了个身,盯着车顶,语气平静:“不考虑。一个家不可能两个人都当导演,聚少离多,说不定为了一场戏还得吵架,不幸福。”
童蓝说:“你想清楚了?好可惜啊!”
李婉丽叹了口气:“如果以后我嫁了个人,发现他不如李老师,我可能会觉得遗憾。人总是不知足。可我不结婚,不就没这烦恼了?”
童蓝一愣:“啊?”
李婉丽声音轻下来:“我想好了,我这人不适合结婚。在公司拍一辈子戏,也挺好。”
另一边,陈朔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刷了会儿手机,准备睡觉。
忽然,他闻到被子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愣了一下,掀起被子凑近闻了闻,干净清新,特别好闻。
这被子还用薰香熏过?讲究啊!
李婉丽这小姑娘,心思够细的。
他笑了笑,关了灯,带着这股香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