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当然不是对柳如意那些小心思毫无所觉。但出于这样的想法，他始终都对这个女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
也是自食其果。
上一世的结局在眼前闪过。
感觉真实到像是时间回溯。
沈燃闭着眼睛，觉得意识混沌，似乎又再一次切切实实的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痛苦和背叛。
耳边仿佛有个魔鬼般的声音在不停蛊惑，要他彻彻底底忘掉这一切。
忘掉，就不必继续被那些梦魇一般的回忆折磨。
忘掉，才会是真正的新生。
然而为什么……
总是不甘心。
沉默在身侧蔓延。
绮玉楼内静的连空气都要凝滞了，而楼外却灯火长明，照亮颠倒错乱的十丈软红。
烟花倏然在空中炸开，打破令人窒息的沉寂。而伴着烟花炸开声传来的，还有隐约的、叶子被吹响的声音。
像是少年时藕花深处不成调的曲子。
飘飘渺渺，几乎被楼外的喧嚣声所掩盖，却又那样清晰不可磨灭的传入耳中。
驱散迷雾，拨云见日。
下一刻——
所有担忧、恐惧、忐忑、期待尽数烟消云散。
沈燃忍受着尖锐剧烈的痛，蓦地睁开了眼睛，抬头时正对上赫连雪隐约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
女子如玉般的手中正托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蛊虫，因沈燃过于仓促的挣脱还没来得及收起。
她目光闪了闪，那张美丽又动人的脸上有被窥破的尴尬一闪而过。
沈燃微微勾了勾唇。
青年琉璃般的眼睛静静望着面前这个白发女子，看不出丝毫情绪翻涌，安静的像一面湖。
良久的沉默之后，沈燃极轻的笑了一声。他微微侧过头，以一副完完全全放松的姿态靠在椅子上，拉长了声音，懒懒的道：“又来？姐姐，你犯规啊。”
声音里带着引人堕落的钩子，几乎要甜到心里去。
然而若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在，也不难忽略沈燃眼底簌簌落雪般的杀机。
任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旁人用蛊虫控制，都不会感到多愉快。更别提沈燃如今可是个独断专行的疯子。
——少年时有多听话多隐忍，等真正发作起来之后就有多么变本加厉。
赫连雪垂眸看着他，原本空灵飘渺的声音隐隐带出一丝疑惑：“我不明白。”
女子微微皱了皱眉：“既然是那么痛恨的人，那么痛苦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记得呢？”
她手中的蛊虫名为忘忧。相思蛊和梦蛊会让人忘记心中挚爱，转头爱上别人。
而忘忧蛊却可以让人忘记心中最痛苦的过往以及求而不得的执念。如果沈燃抗拒相思蛊与梦蛊是心有所属，难以忘怀。
那他为何会抗拒忘忧蛊？
明明她可以那样清晰的感觉到面前这个青年情绪中流露出来的异样与痛苦。
也能感觉到他的……嫉妒与憎恨。
明明……
这次他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棋子在修长如玉的指尖灵活跳跃。
沈燃神色平静，声音中却带着令人心底发寒的凉意：“不是为了记住谁，而是为了不忘记自己的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