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修发出凄厉的惨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被锁链一点点净化,连同那丝刚萌芽的魔气也在寸寸消散。
“不!我的力量!”
邪修的身体开始崩溃,黑袍片片碎裂,露出底下早已被邪法侵蚀的不成人形的躯体。
他最后看了洛璃一眼,眼神里有怨毒,更多的却是恐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魔神的意志,终将降临!”
话音未落,他已彻底化作飞灰,只余下那枚血色晶石掉在地上,发出最后一声哀鸣便碎裂开来。
洛璃捡起晶石碎片,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
魔神的意志?
在这大荒历一千五百年,距离那场席卷大陆的神魔浩劫还有千年,竟已有人知晓魔神?
是巧合,还是有人在刻意引导?
夜风卷起她的长发,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洛璃抬头,看到几个穿着苍家服饰的灵师举着火把跑来,为首的正是白日里在苍府见过的苍玄。
“洛璃姑娘?”苍玄看到地上的狼藉,眉头紧锁,“你遇到邪修了?”
洛璃点头,将那枚碎裂的血色晶石递给他:“他体内有魔气,还提到了魔神。”
苍玄接过晶石碎片,指尖刚触碰到,脸色便猛地一变:“这气息与三年前黑风崖下挖出的那块黑石一模一样!”
“黑石?”
“是块拳头大的黑石,通体漆黑,能吞噬灵力,还会散发这种阴冷的气息,”苍玄沉声道,“当时族中长老说那是不祥之物,便将它镇压在苍家古碑下了。”
洛璃心头剧震。
古碑!
守山老人说过,苍家古碑不能碰。而现在,古碑下竟镇压着与魔气同源的黑石?
“苍家主,”洛璃站起身,目光望向苍府的方向,“我想看看那块黑石。”
苍玄犹豫片刻,终是点头:“也好。若这邪修真与黑石有关,那古碑下的镇压,怕是藏不住多久了。”
夜色渐深,苍家古碑矗立在祠堂后的禁地中。
那是块三丈高的青石碑,碑身布满了模糊的纹路,像是天然形成,又像是人为雕刻,流转着与天道法则同源的温和光芒。
碑下的地面有淡淡的黑纹渗出,显然是黑石在冲撞镇压。
洛璃站在三丈外,没有靠近。
她能感觉到,古碑上的法则正在与黑石的魔气对抗,一正一邪,一柔一刚,像极了未来那场持续千年的神魔之战。
“长老们说,这古碑是开天辟地时就存在的,能定地脉,镇邪祟。”苍玄站在她身边,声音低沉,“只是近百年,碑上的纹路越来越淡了。”
洛璃望着碑身,忽然想起守山老人的话。
“那碑上的法则,不是你现在能碰的”。
或许,这古碑不仅是镇压邪祟的利器,更是记录着秘密的钥匙。它见证了大荒的初生,也将见证未来的浩劫。
而她,一个从未来归来的灵魂,恰好在这关键的节点,窥见了命运的冰山一角。
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苍家主,”洛璃转头看向他,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请看好苍梧,也看好这块黑石。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要让它离开古碑的镇压。”
苍玄一怔,随即郑重点头:“我明白。”
洛璃最后看了眼古碑,转身往禁地外走。
她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改变过去或许能避免浩劫,但也可能引发更可怕的变数。
她能做的,是埋下希望的种子。
让苍梧平安长大,让古碑守住这道防线,让那些潜藏的阴影,在真正的光明到来前,无处遁形。
走出苍府时,天已微亮。
青金色的城墙在晨光里泛着暖光,街道上已有商贩推着灵果车走过,孩童的笑声穿透薄雾。
洛璃站在城门口,回头望了眼苍府的方向。
摇篮里那个皱巴巴的婴儿,将来会成为斩灭初代魔神的强者。
而现在,他正酣睡在这片尚不知劫难为何物的土地上。
“等你长大。”洛璃轻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三十万年后的重逢。
她转身踏入晨光,玄月剑在背后轻轻嗡鸣。
前路或许还有迷雾,或许还有潜藏的阴影,但她不再迷茫。
诸神大陆曾在她眼前毁灭,但此刻,她脚下的土地正生机盎然。
正如她的计划一般,她会让诸神大陆,重新开始。
晨光熹微,将洛璃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出城后略显荒凉的古道上。
青金色的城墙在身后渐渐缩小,最终隐没在氤氲的雾气与山峦轮廓之中。
她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方向,摇篮中婴儿纯净的眸光与苍玄沉静的面容在脑海中交替闪过。
心头的激荡并未因离开而平息,反而沉淀为一种更为复杂的心绪。
孤寂磨砺了她的意志,却未曾磨灭那份深藏心底的执念。
如今,这份执念找到了目标,一个需要漫长岁月才能成长为记忆中那个顶天立地强者的存在。
“苍梧。”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婴儿柔软脸颊的触感,以及那眉心梧桐叶印记带来的熟悉震颤。
“你要平安长大。”这是她此刻唯一的祈愿。
她不能留在青山城,苍玄会看顾好那孩子和古碑下的隐患。
更重要的是,她深知命运的轨迹有其不可轻改的脆弱。
她突兀的出现已经是一个变数,若长久停留青山城,与幼年的苍梧产生过多羁绊,谁也无法预料会对未来造成怎样的涟漪。
她必须离开,在时空的夹缝中等待那个回归时刻。
洛璃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大荒历一千五百年,大陆格局与她所知的未来截然不同。
诸神大陆尚未成型,许多地域仍是混沌初开,凶兽盘踞的险地。
人族聚集的城池稀少,大多是不停征战的部落,还远不到苍梧一剑定大荒的时期。
青山城确实是难得的安宁之所,却也如孤岛般被蛮荒包围。
她选择了一条远离人族聚居点的路,深入尚未被完全探索的山脉。
这也便于她观察这个时代,同时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玄月剑悬在腰间,剑鞘收敛了锋芒,却依旧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灵压,让寻常魔兽不敢轻易靠近。
日子在跋涉与静修中流逝,洛璃寻了一处灵气尚可的山谷,开凿出一个简陋的石洞。
白日里,她采集灵植,炼制丹药。夜晚,她盘膝而坐,运转体内的混沌之力。
她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望向青山城的方向。
神识无法穿透遥远的距离,但她能想象那个小小的院落里,婴儿正在聚灵阵的温养中一点点成长。
苍玄是否已正式为他定名苍梧?
一个月……两个月……
时间对于拥有漫长寿岁的洛璃来说,感知并不清晰。
她并没有完全放弃和外界的交流,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出山去附近的人族聚集地打听大陆上的事。
洛璃最近一次出山,是在一个落雪的清晨。
她裹紧了身上的兽皮斗篷,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走进了百里外的黑木镇。
这镇子依着黑木岭得名,镇上多是猎户和往来的行脚商,消息比青山城外围的市集更杂。
“听说了吗?帝皇部落出了个天才!好像是叫什么帝释,不过二十出头,就能杀死混沌孕育而生的凶兽了!”
刚走进一家卖热汤的铺子,邻桌两个猎户的话就钻进了洛璃耳中。
她握着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帝释……”
也是一个熟悉的名字了。
这个名字,同样是大荒时期响彻云霄的存在。
帝皇部落的继承者,未来的帝皇,一个与苍梧同样站在巅峰的强者,同时也是苍梧的至交好友。
“二十出头便能搏杀混沌凶兽……”洛璃放下陶碗,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面上划过一道冰凉的轨迹。
这天赋,确实惊世骇俗。
在大荒历一千五百年,天地灵气虽比后世浩劫前更显纯粹,但混沌凶兽是开天辟地残留的法则碎片与凶煞之气凝聚而成,其凶戾远超寻常魔兽。
能斩杀这等存在,帝释此刻的实力,恐怕已远超她对这个时代年轻一辈的认知。
这意味着,距离那个风云激荡,群雄并起的大时代,真的不远了。
苍梧成长的时间,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紧迫一些。
帝释的崛起,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昭示着沉寂的大陆即将迎来汹涌的浪潮。
她必须更加耐心地等待,等待那个属于苍梧的时代节点。
一剑定大荒。
洛璃将几枚粗糙的灵晶放在桌上,起身离开喧闹的汤铺。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雪片扑面而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
她裹紧兽皮斗篷,身影融入风雪弥漫的街道。
她没有在黑木镇多做停留,便再次踏入茫茫雪原,朝着她暂居的山谷方向返回。
风雪更大了。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山岭,连魔兽的踪迹都稀少了许多。
洛璃踏雪无痕,身影在苍茫的白色背景中如同一道游弋的墨线。
寒风卷着冰晶,刀子般刮过裸露的皮肤,却无法侵入她周身流转的混沌之力分毫。
玄月在腰间微微低鸣,听着玄月发出的轻微声响,让洛璃在这陌生的时代感觉到一丝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