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难违,何况是“天命”?
看着眼前顺应天命的折子,皇帝脸色铁青,却又不得不挤出一丝“顺应天意”的微笑。
一道明黄的圣旨,伴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次女沈娇,温婉贤淑,天降祥瑞,与三皇子萧景壬乃天作之合,特赐婚,择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一下,京城再次沸腾!
“天女配神父!绝配啊!”
“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大胤之福!大胤之福啊!”
沈家,自然也接到了圣旨。
一时间,沈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管家带着下人们进进出出,搬运着皇室赏赐的绫罗绸缎,金银玉器。
沈娇与沈妍,则以“安心养胎”为名,留在了宫中,说是免去舟车劳顿,实则是被皇帝太后看得更紧,也省了婚礼诸多繁琐。
毕竟,“神嗣”和“天选之女”,可不能出任何差池。
沈清源的书房内,气氛却与外面的喧嚣截然不同。
沈禾立在窗边,看着院中忙碌的下人,声音平静无波:“父亲,事到如今,您应该也看明白了吧?”
沈清源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揉着太阳穴:“明白什么?明白这天降的‘福气’?”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与嘲讽。
这几日,他像是老了十岁。
先是女儿未婚先孕的丑闻,接着是匪夷所思的“神人降临”,现在又是突如其来的赐婚。
他这个镇北将军,在朝堂上精明一世,却感觉自己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父亲,”沈禾转过身,目光锐利,直视着沈清源,“若非亲生骨肉,谁会这般大费周章,不惜牵扯上‘天命’,也要为她铺就一条青云路?”
沈清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你的意思是……”
“您想想陆九霄,那位钦天监正监。”沈禾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陆九霄?”沈清源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为何要帮儿娇?”
“陆九霄,与单氏,是同乡。”沈禾轻轻抛下一句。
同乡!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沈清源混沌的思绪!
他倏地站起身,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单珠玉……陆九霄……同乡……
沈娇的出生年月……
不可能!
沈清源踉跄了一下,扶住了书桌边缘,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珠玉她……她不会……”他的声音干涩。
沈禾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怜悯:“父亲,有些事情,不是您不愿相信,它就不存在的。”
“当年母亲嫁入沈家时,已非完璧之身,您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被她巧言令色,加上您对她的几分情意,便强压了下去。”
“后来沈娇出生,眉眼间与您并无太多相似之处,您也只当是像了母亲。”
“可如今看来,她更像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沈清源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他想起了单珠玉刚嫁给他时的温柔体贴,想起了她抱着尚在襁褓的沈娇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或是从未深思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孽障!!”
沈清源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双目赤红!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几步冲到角落,那里堆放着一箱箱贴着喜字的红漆嫁妆,那是预备给沈娇的。
他抬起脚,就要狠狠踹上去!
“好啊!好一个单珠玉!好一个陆九霄!竟敢如此欺我!!”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充满了被背叛的屈辱!
“我沈清源,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替别人的野种准备嫁妆吗?!”
“我养了她十几年!竟是替别人养女儿!”
“噗——”一口心头血,险些喷出来!
“父亲!”
沈禾清冷的声音及时响起,她一步上前,挡在了沈清源面前,拦住了他踹向嫁妆箱子的腿。
“禾儿!你让开!”沈清源怒吼,青筋在他额角突突直跳,“这嫁妆,我不给了!一文钱都不给!让她净身出户,去认她的亲爹!”
沈禾却纹丝不动,眼神平静得可怕:“嫁妆,一分不能少。”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反而要更体面,更风光!”
“你……!”沈清源怒气未消,瞪着女儿,完全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你疯了不成?!那是仇人的女儿!”
沈禾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仿佛能看透未来:
“父亲,您急什么?”
“他们费尽心机,将沈娇捧上‘天选之女’的高位,又与三皇子绑在一起,所图为何?”
“自然是更大的权势,更高的地位。”
沈清源喘着粗气,依旧怒火中烧。
沈禾继续道:“没听过一句话吗?”
“登高必跌重。”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们现在站得有多高,将来就会摔得有多惨。”
“我们若是此刻闹开,砸了嫁妆,反倒遂了某些人的意,让他们有借口攻讦沈家,说我们对‘天女’不敬,对皇室不满。”
“倒不如,顺水推舟,将这场戏演得更热闹些。”
沈禾看着那些鲜红的嫁妆箱子,眼神幽深:
“父亲且看着便是,这出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他们欠我们沈家的,我会让他们连本带利,一样一样,全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