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单珠玉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一双眼睛血红血红地瞪着沈禾。
“是你!是你毁了我!毁了我的阿娇!”
“是你这个贱人!!”
她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沈禾的脸上,连一丝波澜也无。
她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清冷得像淬了冰。
“夫人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正厅。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单珠玉的嘶吼,猛地一滞。
只听沈禾继续冷冷说道。
“你处心积虑,借着陆九霄的势,用所谓‘天意’,为沈娇铺就了一条青云路。”
“可笑啊。”
沈禾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浅、极冷的弧度。
“你用天意为她铺的路,她最终,还是摔在了‘天意’上。”
“是上天,让她生下了那个畸形儿。”
“是她自己,福薄命浅,承受不住这‘天降神嗣’的泼天富贵!”
“不!!!”
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是来自单珠玉,而是来自角落里那个一直如同木偶般的沈娇!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布满了疯狂的血丝!
“不是的!!!”
“我的孩子不是怪物!!”
“不是的!!!”
她疯了一样地尖叫,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沈禾却连眼角都未曾扫过她一下。
她的目光,依旧如利剑般,死死钉在单珠玉的身上。
她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吐出了最后的审判。
“而且……”
“我没有那个通天的本事,能搬得动钦天监正监,在宫中布下如此大局。”
她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沈清源和单珠玉的心上。
“我……更没有那个能力。”
“让父亲这么多年,都生不出一个儿子来。”
沈禾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轰然劈下!
整个正厅,陷入了一种比死寂还要可怕的静。
针落可闻。
不,是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单珠玉的嘶吼卡在喉咙里,沈娇的尖叫也戛然而止,两人脸上那怨毒的疯狂,此刻竟化为了一片茫然的空白。
一直默默垂泪的柳氏,猛地抬起了头,那双温婉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
角落里的沈妍,更是小脸煞白,她看看沈禾,又看看自己的父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坐在上首的单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绷紧,捏着扶手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泛起了青白。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一丝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你……”
沈清源的身子,晃了晃。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动作僵硬得像一具被线牵引的木偶。
他死死地盯着沈禾,浑浊的眼球里,血丝正在疯狂蔓延。
“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
沈禾迎着他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神色没有半分动摇。
她只是静静地,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地,开口。
“女儿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祖母和夫人,在为父亲调理身体,不是吗?”
“从阿妍出生之后,父亲便再无所出。”
沈禾的目光轻轻一转,扫过脸色煞白的单老太太和伏在地上的单珠玉。
“父亲,您就从未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沈清源的心上!
轰——!
他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阵剧烈的轰鸣,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是啊……为什么?
他正值壮年,府中并非没有妾室,可为什么自沈妍之后,十几年了,沈家再没有听到过一声婴儿的啼哭?
他从前只当是自己时运不济,命中无子!
可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这背后竟是人为!
一个荒谬、可怕,却又似乎能解释一切的念头,疯狂地钻入他的脑海!
看着父亲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沈禾知道,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她要做的,是让它立刻生根、发芽,长成一棵让他无法挣脱的参天大树。
“父亲若是不信。”
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大可请京中任何一位名医前来,为您的身体看一看。”
沈禾的视线,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剖开沈家最后一块遮羞布。
“只怕……”
她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淬了毒的怜悯。
“父亲的身子,早就已经亏空了。”
亏空了!
这三个字,彻底击溃了沈清源最后的防线!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椅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沈禾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继续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女儿也是不久前才发现此事。”
“这一个月来,女儿遍访名医,暗中为您寻觅良方,又悄悄更换了您日常的饮食与药膳。”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力”与“惋惜”。
“只可惜……”
“积重难返。”
“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积重难返”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沈清源的脊梁上。
他那张本就失了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灰败得如同死人。
整个正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有惊恐,有怜悯,有幸灾乐祸。
那些目光,像无数根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皮肉里。
他动了。
艰难地,抬起了脚。
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枷锁,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了沉闷而又刺耳的“沙……沙……”声。
他没有看任何人。
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
他的妻子,单珠玉。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高大的身影,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将单珠玉整个人笼罩其中。
单珠玉感觉到了。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犹如地狱恶鬼般的眼睛!
“啊——!”
她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往后缩去。
沈清源缓缓地,弯下了腰。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血和铁锈的味道。
“我问你。”
“她说的……”
“……是真的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砸在单珠玉的心上!
单珠玉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主……主君……”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您……您不能……不能听信这个小贱人的胡言乱语啊!”
她慌乱地摆着手,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沈清源对视。
“主君的身子……是……是有些不好……”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我……我和母亲……是想帮您补一补的……只是……只是怕您知道了心里难受,才……才没有告诉您!”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没有半分底气!
“呵。”
一声极轻,却又极冷的嗤笑,从不远处传来。
沈禾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
“夫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么多年,父亲用的方子,喝的汤药,哪一样不是经了您的手?您自然可以说,证据早就没了。”
沈禾的目光,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向单珠玉。
“可是。”
“开方子的大夫还在。”
“抓方子的药房也还在。”
“只要父亲派人去问个清楚,查个明白,这水落,自然石出。”
“你说是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