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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她疲惫的掀起千斤重的眼皮。

一线缝隙微开,亮白,刺目,又不得不再次阖上。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刺激她的麻木的神经。

“棠棠,别再睡了,爸爸妈妈求求你了。”

谁…在喊……

“十二床情况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现在家属在陪护。”

“嗯,先别打扰了。”

谁在……说话……

身子好重,为什么、动不了……

“卿卿,你舍得扔下我?扔下若若吗?”

“睁开眼,看看我们。”

“你答应过我们的,你怎么能食言呢?”

那声音沙哑极了,饱含着声声的啜泣。

好像李长策。

他怎么,又哭了?

“娘亲,你又不要若若了……”

小孩子细软的哭咽声。

若若?

对。

她答应过要好好照顾若若来着,她这是怎么了?

可是她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可耳边好多声音在告诉她,不能睡。

……

床上,沈清棠忽然猛地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瞪着前方。

脸色灰败,瞳孔没有聚焦,也没有呼吸,就这么直愣愣的突然睁开眼睛。

屋内的众人均吓了一跳。

张运良差点跌坐在地上,死死稳住心神,细细的观察她的神色。

旁人都震惊的不敢呼吸,唯独李长策面露喜色,他只觉得这是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某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溢满心尖,他紧紧握着那只冰凉的手,克制不住的颤音,“卿卿……卿卿,你醒了?”

“你醒了就好,从此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绝不会再骗你,绝不会!”

“卿卿……”

他一遍一遍的呼唤,想要将心爱的人从死亡中拉回人间。

可床上之人一动不动,像具尸体般,回光返照却没了动静。

众人皆在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可下一秒,沈清棠的胸口猛然剧烈起伏,胸前发出巨大的呼吸声,直接打破了死寂。

“夫人、夫人这是……”

张运良连忙颤抖的把脉,不可思议道,“夫人、夫人活了!”

“卿卿!卿卿!”李长策眼底猩红,握着她的手,又呼唤了几声,希望能听到她的回应。

可话音刚落,沈清棠再次偏头,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他刚放下的心,再度慌乱起来。

“将军不必担心,夫人还有呼吸,只是昏过去了。”

……

沈清棠小产后虚弱得像张白纸,整整三日只能靠参汤吊着气。

直到第四日清晨,她的睫毛才像蝶翼般轻轻颤了颤,在李长策急切的目光中短暂地睁开眼,又很快陷入昏睡。

李长策守在榻边寸步不离,每当她指尖微动,他便立刻俯身凑近,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那双惯常凌厉的凤眸里,此刻盛着小心翼翼的希冀。

“将军,该换药了。”迎春捧着药碗轻声提醒,却见李长策摆摆手,亲自托起沈清棠的后颈。

药汁从她唇角溢出些许,他立刻用绢帕拭去,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烛火噼啪声中,他忽然想起那年她执拗地说:“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当时他只当是推脱之词,如今看着锦被下她单薄的身形,喉间突然发紧。

可见她生若若时,定是吃了不少苦头,而他还与她争执过,实属不该——若若就是她用命保下来的。

沈清棠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李长策在,若若也在。

唯独那日梦见过的消毒水白色房间,消失了。

问起迎春,自己为何睡了这么多天,只道是小产了,张运良又在一旁解释为何引产的原因。

她倚靠在床上,呆呆的听着,手轻轻抚摸肚子,有些懵怔。

孩子,没了?

她和江行简唯一的联系,竟然消失了?跟做梦一样……

“卿卿,你别太难过,这孩子先天不足,流掉是为了你好。”

李长策瞧着她神色恹恹,脸色苍白透明,原本清亮的眼神黯淡无光,看起来虚弱极了。

以为她是伤心不已,生了绝念。

许久,沈清棠失神的“嗯”了一声。

“我、都明白的。”

她蹙了蹙眉,只觉得头痛,翻了身子,背对屋内的人,闷闷道:“我想休息,你们出去吧。”

李长策宽大的掌心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后背,放下了手中的药碗,让人退了出去,自己则是掀了被子躺在,将她搂在怀里。

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提前让张运良解释一番,想来她是想通了,知道生下无望,流掉是最好的结果。

“没事了卿卿,我陪着你。”

男人的怀抱温暖极了,可沈清棠却觉得浑身冰凉。

过了小半个月。冬雪消融,阳光渐微暖。

沈清棠身子似乎好了许多,只是总觉得心悸不安。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平常陪若若玩了没多久,又开始犯困,认真的神色渐渐又变成了漫不经心的逗弄,有时候旁人说了什么她像是没听见一般。

迎春看出来她的端倪,刚想问情况,她便以自己想休息为由打发对方带着若若下去。

这种情况在她醒来时就出现了。

这日,李长策故意让迎春不要出声,自己则是站在门口看过去。

沈清棠倚在窗边,手肘支着雕花窗棂,掌心托着瘦削的下巴。

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镀了一层透明的光晕,仿佛能照透她单薄的身躯。

“在看什么呢?”

沈清棠回首,怔了一下,如实道:“鸟。”

李长策在她身边坐下,用同样的角度看过去,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梢上,正好掠过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他转过头,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心口有些堵。

“回屋休息吧?”

沈清棠没有拒绝,由着他抱着自己回屋了。

这些天,她总被叮嘱喝药,多休息,少吹风。

李长策将她看得很紧,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她也习惯了。

“李长策,我想回家。”

躺下没多久,怀里传出绵软的声音。

李长策垂眸看去。

沈清棠靠在他怀里,微翕着眼眸,喃喃自语。

那模样好似睡着了,在说梦话。

他拇指摩挲着她的眼尾,柔声道:“傻卿卿,那沈家什么好回的。”

她呼吸清浅,身子微微轻颤,若有似无的贴得他更紧了些。

他眸色暗了暗,十分克制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等我们回了京都,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