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开宇低头看着袖口露出的纱布,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布料边缘。
过了几秒他才抬眼看向陈大山,语气带着几分迟疑:“说实话,我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
“算是一种直觉吧!”
“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莫名觉得,你跟我应该是一路人。”
“不对,应该说是‘同类’!”他加重了“同类”两个字,语气也放缓了些,“无论做事还是做人,你都跟我的风格很像……”
赵德柱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插嘴道:“得得得,别绕弯子了,说白了就是‘英雄惜英雄’呗!”
任开宇没理会他的调侃,依旧看着陈大山,坦诚道:“所以我才想让你当兵,觉得你要是进了部队,肯定能闯出一番名堂!”
“而且就算你最后没选这条路,我也希望能跟你交个朋友!”
“毕竟对我来说,能遇上个‘对脾气’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陈大山很清楚,任开宇为什么把他当作“同类”。
前世十二年的军伍生涯,很多东西都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不是想隐藏就能隐藏的。
外人或许察觉不到,但任开宇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必然能捕捉到这份“同类”的气息。
可即便如此,任开宇给出的答案,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为任开宇愿意与他交好,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或者是碍于徐苍柏老两口的面子。
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这么的简单而又纯粹,只是出自“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
他抬头朝任开宇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没了之前的客气,多了几分真心:“任队长,你的地址和电话我一定收好,往后肯定常跟你联系。”
“至于当兵的事……要是哪天我想通了,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行,我等你的消息!”任开宇露出笑容,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要检票了,赶紧去吧,别误了车!”
赵德柱也在挥手:“路上小心,下次来江城,记得找我们喝酒,我请你!”
陈大山点头应了一声,随即转身而去,很快被人群淹没,渐行渐远。
赵德柱回想着刚才的事,开口道:“我也有种直觉,这小子根本不会来当兵!”
“我知道。”任开宇轻轻点头,语气里带着点惋惜,但更多的还是笃定,“我只是舍不得一颗好苗子,想再努力一把。”
“不过像他那样的人,就算不进部队,将来也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向吉普车。
拉开车门时,赵德柱忽然凑过来,神情怪异地调侃:“老任,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学会‘提前抱大腿’了?”
任开宇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赵德柱,明天早操我一定让你爬着回去!”
赵德柱瞬间收起了笑容,苦着脸钻进了车里。
……
新江日报社!
老编辑孟嘉志正捏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是谁投的稿?怎么装这么多东西?”
他一边嘀咕,一边拆开信封……
几张照片先掉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只看了两眼,整个人就猛地僵住,随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旁边的同事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探头过来问:“老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孟嘉志心里一紧,连忙把照片往身后藏了藏,强装镇定地摆手:“没事,看到个虫子,吓了一跳!”
“天气越来越热,咱们单位确实是得灭一灭蚊虫了!”同事点了点头,嘟囔着坐了下去。
孟嘉志连忙坐下,一张张地看着手里的照片,越看呼吸越是粗重。
随后,他又从信封里掏出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用左手写的。
里面详细介绍了照片里的主人公是谁、是什么职务、害了多少人、贪了多少钱财,和小日子的人来往密切。
还说因为这人有京城的保护伞,所以一直没能曝光,希望报社能够履行舆论监督的职责,向社会大众揭露真相。
这封信,正是陈大山出发前往江城的前一天寄出的。
当初在颐和公馆拍下照片后,他特意深夜摸进一家照相馆,自己动手洗了十来套照片,离开时还在桌上放了五十块钱当冲洗费。
从一开始,他就留了后手!
而且他始终都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自己拍的那些照片,迟早会派上用场。
此刻,孟嘉志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手指都有些发颤。
他连忙把照片和信收好,揣进怀里,小跑着冲向社长办公室,重重敲响了门。
“进来!”
得到回应,孟嘉志推开门就冲了进去,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摊在办公桌上。
然后两眼放光地看着社长,语气激动得发颤:“社长,您快看,这可是天大的新闻!”
“只要把这个报道出去,咱们报社立马就能全国闻名!”
头发稀疏的社长扶了扶眼镜,官威十足地清了清嗓子,才把照片拿起来仔细看。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变了。
等看完最后一张照片,额角都已经渗出了细汗。
早已按捺不住的孟嘉志连忙追问:“社长,您看这新闻价值多大!咱们要是抓住这个机会……”
而他刚刚说完,社长就把手边的报纸卷成了一个棍子,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你想死别拉上我!”
“京城那边的高层,是我们能得罪的吗?啊?”
“你是想让整个报社都关门大吉?”
孟嘉志双手抱头躲开,梗着脖子反驳:“我当然知道有风险!”
“可只要我们报道出去,出了名,谁还敢轻易动我们?”
“再大的官,也怕激起民愤吧?”
“社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机会?这是催命符!”社长把报纸扔在桌上,脸色铁青:“给我老老实实地去发政策解读,这事想都别想!”
“社长……”孟嘉志还想继续争取。
“出去!”社长猛地拍了下桌子,语气严厉得不容置喙。
孟嘉志咬着牙,不甘心地问:“那照片和信总得还给我吧?我给人家寄回去!”
社长冷笑:“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想卖给其他报社是吗?”
“做梦,赶紧给我出去!”
孟嘉志知道再争也没用,只能攥紧拳头,满脸不甘地走出了办公室。
而他刚把门带上,社长就又仔细看了看桌上的材料,随即稍微思索了一下,伸手拿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语气瞬间变得恭敬起来,与刚才的严厉判若两人:“喂,您好,这里是《新江日报》,我是社长包弘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