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慧兰立马钻进人群去给陈桂花两口子帮忙,陈大山则是大步走向了堂屋。
他上回走的时候,堂屋大门就已经刷上了油漆,现在早已干透。
亮堂的枣红色木门,门楣两侧各雕着简单的花纹,放在这个年代,已然算是十分大气。
顺手拿起墙上挂着的马灯点亮,暖黄的光瞬间照亮堂屋。
最深处中堂前面摆着一张枣红色的八仙桌,桌腿雕着简单的云纹,两侧整整齐齐摆着的八把靠椅。
这堂屋比老房子宽敞了一倍,要是又跟去年一样,和大伙儿一起过年,摆个五六桌都不会拥挤。
看到自己格外上心的火屋门也刷好了漆,陈大山连忙推门进去。
一进门,靠墙砌着的砖炉便映入了眼帘。
这是他亲手画了图纸,特意叮嘱瓦工师傅做的。
山里人的火屋里,全都是用条石围成的火塘,用挂钩把水壶挂着烧水,或者挂个吊锅在上面煮东西。
省钱、省柴火,火烧起来的时候升温也快!
但缺点也很明显!
火一烧起来,屋里就是一片烟雾缭绕,把整个房子都熏得漆黑。
要是木柴没有干透,更是熏得人眼泪直流。
而且灰尘也大,一天不打扫,屋里的就是厚厚的一沉灰。
最关键的是很不安全,不仅容易发生火灾,把容易把孩子烫伤。
曹庆丰家所在的寒岭村,就有大人把装孩子的背篓靠在火塘边,转身的功夫背篓就倒了。
孩子的脸直接杵进火堆,不仅毁了容,还瞎了一只眼。
李家村五队那边也有个孩子,在火屋里跑的时候被条石绊倒,手撑进火塘,整只手烫得变了形,大拇指都和手掌黏在了一起……
而眼前这砖炉,虽传热慢了些,却把这些问题全解决了。
炉子是方方正正的,用青砖垒得整整齐齐,炉口上搭着铁架。
不仅可以把水壶放在上面烧水,拿小炒锅在上面炒菜都没问题。
炉后通着砖砌的烟囱,顺着墙一直伸到房顶,烧火时既不呛烟,也不会满屋飘灰。
炉边还环绕着一个圆形的桌面,打磨得十分光滑。
到了冬天,一家人就能围着炉子一边烤火一边吃饭、喝茶、聊天……
可比端着饭碗或者是茶杯蹲在火塘边要好多了!
火屋里也摆着好几把新做的椅子,靠墙的位置还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柜。
柜子里摆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茶盘、茶壶和茶杯,上面还搭着一块缝着花边的碎花搭布,应该是高彩霞她们抽空帮忙收拾的……
看完一楼,陈大山边顺着楼梯往二楼走!
楼上的几个卧室里,新做的木床、衣柜、桌椅都已全部摆好。
主卧和给姐姐姐夫准备的房间里,各放着一个大衣柜,墙角还立着镶了大圆镜的梳妆台。
翠翠虽然还小,晚上还要跟着大人睡,但陈大山也没把她落下,早早地给她把房间布置好了。
大衣柜、梳妆台、桌子、椅子,一样都没少,只是暂时还没把床上用品买回来,没给她把床铺上。
顺着卧室走廊穿过,打开面前的木门,便来到了陈大山期待已久的大露台。
木工师傅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在露台周围做了一圈木围栏。
围栏打磨得十分光滑,上面也刷着枣红色的山漆,既好看又结实。
站在露台上远眺,夜幕中村里人家的点点灯火与远处巍峨的群山相映。
低头看向前院,能看到陈桂花他们还在围着小商品热闹,煤油灯和手电筒的光映着大伙的笑脸,格外热闹。
虽然夜里看不清细节,但也能看出偌大的后院,地面已经整平了。
赵慧兰早就说过要在后院种蔬菜,养鸡鸭,陈大山也早就想过要在里面种果树、种葡萄……
这些很快就能实现了!
晚风一阵阵吹来,带着山里的清凉。
陈大山下意识地朝那早已倒塌的茅草屋方向望了一眼,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既感慨又踏实。
他真的做到了!
重活一世,他把前世所有的遗憾,都一点点补了回来。
但这一切对他来说,就只是个开始而已!
眼前的生活,只是在这个年代,跟周围的人相比,过得好一些而已。
距离他心目中真正的富足和圆满,还差得远呢!
而且前世十二年的军伍生涯,属于军人的担当和格局,也是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的心里装着自己的小家,却不仅仅只有他的小家!
既然老天给了他从来一次的机会,那他就绝不能白走这一遭,尽可能地让更多的遗憾,都不再发生!
正想着,楼下忽然传来赵慧兰的喊声:“大山,你站在那上面干啥?”
“快下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得早点歇着,明天还有的忙呢!”
陈大山这才回过神来!
低头一看,院子里的村民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曹庆丰两口子在收拾散乱摆放的东西,赵慧兰则是站在下面朝他招手。
他应了一声,当即进屋下楼。
刚一下楼,就看到家里人都已经进了屋!
看到堂屋里的新家具,陈桂花直接就把手里的麻袋丢在了地上,眼睛发亮地摸了摸桌子、抚了抚椅子,转眼眼眶就红了。
陈大山生怕她又掉眼泪,连忙问道:“咋样?卖了多少钱?”
陈桂花闻言果然立马激动了起来,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把零钱,眉飞色舞地算起了账:“那针线包进价一毛八,咱们是按五毛一个卖的,一个就赚三毛二!”
“这才不到一个钟头,咱们就卖了十七个!”
她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算:“十个三块二,二十个六块四,再减去九毛六……”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光这一样,就挣了五块多?”
虽说几千上万的钱都见过,但赵慧兰听到她说的这个数,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姐,真有这么多?”
陈桂花把手里的零钱往八仙桌上一放,激动不已地连连点头:“那当然,我都记着数呢!”
“这还只是针线包一样,其他的卖出去的也不少呢!”
“就那剪子都卖了两把,赚了一块四,皮筋和扣子也卖了不少!”
“那小包的糖,拿货的时候一分二,咱们卖一毛钱三个,能赚六分四……”
她越说越兴奋,高兴得不要不要的:“太好了,这还只是咱们村一少部分人,等明天村里和十里八乡的人都来卖鲜叶了,天知道还要卖出去多少!”
陈大山见她这么高兴,连忙泼了一瓢冷水:“今天好卖,是因为这是头回进货,大伙不知道下回啥时候有,不管用不用得上,都先买着囤着,省得往后再往镇上跑。”
“就说那针线包,五卷线加一盒针,买回去怕是两年都用不完。”
见陈桂花和曹庆丰两口子脸上的喜色都散了些,他又语气放缓,带着点提醒的意味说:“姐,我刚才在露台上瞧着,有好几个人跟你说没带钱,先把东西拿回去,说明天再补钱,是吧?”
“我也不是说那些人一定会赖账,可万一有人忘了,或是不想给了呢?”
“都知道咱家不缺钱,你要是为了这几毛几分的,专门跑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