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渊手摇折扇,嘴角微扬,做出一副翩翩公子之态。
吴月娘如今的气恼不悦,落在他眼里,倒显得格外局促可爱。
他早就收到消息,西门庆带着花子虚等人在开春那日便从阳谷县跑路了,如今不知人在何方。
如此看来,这吴月娘与那西门庆是肯定是要断了的。
自己为了河北路副转运使纪忠的关系,必须得与这吴月娘再续前缘,以保自己在家中地位稳固,甚至为了日后与自己大哥、二哥争家主之位做准备。
就是原本以为能靠吴家的白盐生意半逼迫、半威胁吴月娘与自己结成连理。
但未曾想,那吴阳鹏竟在阳谷县寻到了新的盐商供应。
这属实是出乎藤渊的意料之外。
藤渊也查过,但却查不清,也不知那吴阳鹏是仗了谁的势,竟让阳谷县的盐商梁员外让利供盐给他。
不过,吴月娘这边的关系可不能断了,这不,这几日打探到吴月娘在州府过花灯烟火节,他便也来到了州府。
今日更是佯装巧遇,在此攀扯上了吴月娘。
两人多年不见,当日在静泉庵上没见到本人,如今再次相见,藤渊见吴月娘虽依旧病弱瘸腿,但姿容、气质却依旧艳盖旁人。
甚至比之当年,更多了几分温婉成熟、端庄得体的风韵。
他心中暗自点头,“这雌儿虽然依旧病弱瘸腿,但这种样貌气质娶回家做个妾室,倒也不算丢我藤渊的脸面,更别说她还有个疼爱他的娘舅了。”
这般想着,见吴月娘方才婉言拒绝自己的邀约,向来没被人拒绝过的藤渊也不怎么恼火。
他放下身段,面露讨好笑意,说道:
“月娘,我们多年未见,今日正巧在此相遇,又逢花灯节庆,今晚我们一同漫步镜湖湖边,赏圆月、放花灯可好?”
说到这,他微微昂首,颇为自傲的继续道:
“那花灯是本公子在通宝灯铺买的,花灯上绘有花鸟鱼虫、山川湖泊,寓意极好,听说是一个姓秦的老灯匠亲自所制,叫什么‘山河万物花灯’貌似还挺珍贵的。”
周围的人听到他能在通宝灯铺买到秦老灯匠的山河万物花灯,目露震惊和敬佩。
这种名叫‘山河万物花灯’乃是由东平府最资深的老灯匠亲手一个一个制作,价格高昂不说,没点地位权势,连买都没资格买。
通常都是达官显贵才能买到。
这可是身份地位的证明之一。
藤渊轻摇折扇,享受着周围人的瞩目,鼻孔开始不受控制的露出来了,他此刻心中傲然,甚是自得。
听见藤渊在这自吹自擂,吴月娘心中厌烦,只是泗水藤家家大业大,势力亦绝非自己吴家能比拟。
舅舅虽贵为河北路转运司副使,但权柄终归管辖不到这东平府内,便是想管,这中间也有诸多不易,且舅妈、表哥、表姐也会不喜。
她心中暗叹,对自己现在被藤渊缠上甚是气闷。
可自己又不能亦或不敢与他彻底撕破面皮,免得他心怀嫉恨之下,暗自找自己吴家的麻烦。
念及此处,吴月娘顿感左右为难,她极力压下心中的愤懑,施了一礼万福,说道:
“夜间露重,奴家的身子不宜出门,加之奴家今日身子不适,需要在家静养,还望藤公子见谅。”
藤渊闻言,一脸关心问道:“什么?月娘你的身子不适?可寻了郎中看病?”
吴月娘回道:“多年旧疾,只需注意静养便可痊愈,多谢藤公子关心。”
藤渊摆了摆手,笑道:“月娘与我本有连理之缘,只是当初有缘无分罢了,你如今又何须与本公子客气?”
说到这,他眼珠子微微转动,嘿嘿一笑,语带轻浮道:
“既然月娘身子抱恙,不宜出门,不若藤某今夜登门照顾,为月娘按摩煎药,你看如何?”
说完,他面露意味深长之色。
吴月娘、庞春梅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脸色猛然阴沉,变得异常难看。
跟在藤渊身边那六七个狗腿子也嘿嘿一笑,目露淫猥。
这直言夜间登女子闺门,跟当街调戏妇女有何区别?甚至更加恶劣。
吴月娘看见藤渊那副轻佻模样,气得喘息都加重了许多,她杏眼圆睁,向藤渊怒目而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调戏她。
且还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这使得吴月娘气得鼻子发酸,眼圈儿都开始有些泛红起来了。
此时此刻,她顿感满腔无助和委屈。
庞春梅柳眉倒竖,怒斥道:“藤渊,你这个无赖……”
藤渊手摇折扇,满不在意道:“你这丫头倒是泼辣,我跟你家小姐说话,你老是插什么嘴?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说着,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狗腿子上前将庞春梅拉开。
两个狗腿子眼尖,嘿嘿笑着上前,朝庞春梅走去……
庞春梅吓了一跳,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加之附近还有不少人,这藤渊竟敢如此放肆?
难不成泗水县藤家的威势如此之大?可以毫无顾忌?
四周的人貌似也认出了藤渊的来头,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自是不会没事找事,去招惹泗水藤家。
仗义执言、出手相助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
陪吴月娘、庞春梅出来的两个齐家家仆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护住自家的公子和表小姐。
那虎头虎脑的齐永康此时挡在吴月娘面前,气鼓鼓道:“你这个坏人,你敢欺负我们,我爹爹不会饶你的。”
藤渊闻言,撇了撇嘴,不屑道:“你这小子小小年纪倒也会扯虎皮了,只不过你爹区区一个器监监事,八品闲职,有何威势可仗?”
说话间,那两个狗腿子已经嘿嘿笑着来到庞春梅面前。
吴月娘见状,手足无措,下意识惊怒道:“藤渊,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藤渊见吴月娘怒气冲冲,一脸无辜,说道:“月娘,我这不是看这丫头老是插嘴,没有规矩,故而想着让她到一旁安静安静,顺便管教管教嘛!”
“我……我的丫鬟……不……不用你来管教,更不许你们对她动手动脚!”吴月娘上前将庞春梅拉到身后。
“……小姐!”
庞春梅看着吴月娘比自己还瘦削的背影,眼圈儿泛红,平素她虽然看起来倨傲甚至有些泼辣。
但面对藤渊这种家世地位远超她的无赖,她也只能熄火,没招可想。
便是藤渊今日当真欺辱她了,吴家也没能力帮她讨回公道。
念及此处,她心中悲哀委屈之余,更有些惊慌后怕,更怨恨藤渊仗势欺人,在此旁若无人耍起无赖。
以往,她跟在吴月娘身边,深居简出,甚少与外人见面,加之吴月娘对其宛如亲妹,所以她的脾气慢慢变得有些骄纵。
如今在州府遇上财雄势大的无赖公子哥,一时间,她莫名想起了那个对她甚是礼待谦逊的县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