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莫要再战了!且回阵中休整片刻罢!”
赵林闻言,并不理会,抬手抹去糊住双眼的血浆,将长矛插在地上,整理一番胸前破烂甲片,复持矛在手,恨声道:
“杀不尽的曹营狗贼!”
回头去看那亲卫,言道:“汝等要回便回,我若回了阵中避战,那泰宁为何不避!”
言罢,又指北方,厉声道:“我二伯又为何不避!”
亲卫往北看去,隐约可见一血人单刀匹马,往来驰骋,酣战不休。
再去看赵林时,少将军已挺矛跃马,再度冲向曹营铁骑。
“贺弟,扛好大旗!”
“用得着你说!”
二人催马跟上。
左右环视,不过七人同往。
自五千之众杀至八人幸存,莫说是赵林,便是关羽征战半生,亦是头一遭遇到这般惨烈之战。
可见曹军之精锐善战,可见刘备军之视死如归。
“泰宁,好兄弟,待我再杀百人,以告慰汝英灵!”
策马冲锋之中,赵林嘀咕一句。
下一瞬,连人带马撞进敌骑群中,沙哑着连连呼喝,以长矛格挡数不清的刀枪,以宝剑胡乱劈砍,状如疯虎,却最是骇人。
“啊!我的手!”
“小心他宝剑锋利!”
“并肩子上!莫要落单!”
“他杀过来了!救命!....啊!”
百余骑被一人杀得四散而逃。
不远处重新集结,积蓄马力的重骑兵军阵中,临危受命的曲军侯循声望去,眉头紧皱。
左右骑卒满面皆是惊恐之色,言道:“曲军侯,此人已杀我精骑二百余人!”
曲军侯咬牙道:“此番不去破阵,先杀了此人!”
言罢,回首见得众铁骑列阵完毕,便呼喝一声,枪指赵林,言道:
“随我斩了赵林,冲啊!”
两千骑紧随其后,向着那八人冲去。
古往今来,除却昔日项羽,又有几人能值得两千精骑齐出?
赵林见状,虽怒气未散,却也不傻,岂能领着七人与两千余骑对冲?
遂领亲卫作势向西,待敌骑转道冲来之时,又极速停马,复又向东。
七八人的队伍自是想停便停,想走便走。
两千骑又如何能这般灵活?
待让过了敌骑锋芒,赵林复策马冲向侧翼数百敌骑。
依旧是看似不要命的连人带马撞进敌群,依旧是左手长矛格挡,右手宝剑杀敌。
若是常人如此,早在撞入人群之时便被乱枪戳死。
赵林却仗着武勇,凌空之时以长矛拨开无数兵器,又以宝剑削断遗漏的刀兵。
若是再有兵刃不及拨开,便尽力躲开要害,仗着甲胄虽是破烂不堪,却也非曹营铁骑所能相比,硬扛下来。
也正因如此,甲胄方才如此破败,身躯也多处受创,所幸皆是皮肉伤,不曾伤到要害。
“啊!啊!啊!杀!!杀!!!杀!!!!!”
左手长矛拨开七八杆长兵,赵林仰天怒吼,右手宝剑无有招式,只顾劈头盖脸斩下。
遇铁断铁,遇甲平过,剑锋所及之处,无物不断。
头颅、手臂,枪头、碎甲,一缕盔缨及战马一只耳朵腾空飞起。
半个兜鍪砸落,三根手指飞溅,即便是大刀劈砍而来,也被一剑削去半截,复又一剑横斩,连毙三人。
“啊啊啊啊!!”
厮杀正烈,疯虎所过之处,人马皆四散而逃。
忽然,马蹄踏地,被斜插在冻土中的断矛所伤,马儿吃痛之下,将那杀神摔落马下。
众铁骑见状大喜,四面围上,各持刀枪杀来。
赵林却在地上翻滚数周,避开接连刺来的兵刃。
再翻身,以身躯压住长杆,奋力一剑削断七八杆长兵。
单膝跪地而起,忽觉眼前一暗,料是战马近身,也不抬头去看,只单手持剑,缠头裹脑,切开马腹。
顺势旋身而起,双手持剑,如陀螺一般,连环斩去。
剑锋斩断数条小腿,切开四五匹战马侧腹。
无数腹腔内脏倾斜而下,直将赵林腿脚掩埋。
奋力跳出污秽,顺势双手持剑下劈,连人带马斩下首级,两个腔子喷出大片血迹,浇得赵林满头满脸。
周遭观战的敌骑原道那杀神落了马,有四五骑围杀,应是能斩了此人。
谁料不过瞬间,那四骑卒连人带马被砍翻在地。
第五人却被一剑断去人马两个首级。
望着那沐浴在血雨中的身影,只觉那人周身杀气有如实质,背后滔天血污,如浪潮一般涌来。
赵林面门皆为血液糊住,抬起一手抹去,睁开一双血红双目环视围在周遭的曹军。
那双眼睛,蕴含无尽的杀意,好似能射出利箭,专刺心窝。
“他不是人!是妖怪!”
“怪物!怪物!逃命啊!!”
“快逃!快逃啊!”
四周铁骑不可谓不精锐,然从军半生,何曾见过这般杀戮?
也不怪曹军逃散,他们只道赵林手中是凡铁,却怎知那是曹操集北方之力打造的宝剑,又岂能是凡兵?
亲卫奋力厮杀救援之际,忽见曹军四散逃去,口呼妖怪。
众人皆惊,趁机赶到赵林身侧,望着那好似从血海中捞出来的人影,皆惊骇不能言。
赵林甩了甩被血浆黏在脸上的乱发,仰天叹息,声音中似有无数疲惫:
“泰宁,三百六十五级,足慰汝亡魂耶?”
言罢,踉跄两步,以宝剑拄地,垂头道:
“为兄尽力了...”
话音未落,左近一处尸堆忽有异动,赵林及亲卫皆转头去看。
只见一具曹军尸首起伏间滚落而下,尸堆中探出一个脑袋,贪婪的大口喘息。
赵林见得那人面容,歪了歪头,不敢置信的错愕道:“泰...泰宁?”
那人闻言,循声看去,只见一血人拄剑而立,歪头看着自己。
陈安依稀辨认出是自家主公,正欲开口,却见那血人顺着歪头的方向,直挺挺倒下。
“主公!主公啊!”
陈安胡乱扒拉压在身上的尸首,却挣脱不开,只急得去看那血人,只道自己大难不死,主公却身负重伤,如血人一模一样,莫不是血都流干了!
正绝望悲泣之时,忽见俯身查看的赵贺破涕为笑,喜曰:
“兄长无恙!许是力竭昏了过去!”
言罢,又急忙环顾四周,见曹军铁骑正掉头回来,急道:
“快!快快!快带少将军回营!”
众人见状,七手八脚将赵林送上马背,那血液沾满铁甲,滑腻无比,费了好一番功夫。
赵贺又急忙奔至尸堆处,解救陈安,二人扛着被飞溅的血液染红的赵字将旗,同乘一骑,快马往辕门处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