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营之后,吴兰就留在了大营中,每日与五千骑卒一同操练。
“吾弟,赵柏轩颇有侠气,往日你与他各为其主,并非死敌,莫要生怨...”
想起临行前,兄长吴班曾多番叮嘱。
吴兰望着在校场上亲自教授将士武艺的赵林,暗自撇嘴。
“匹夫之勇,哼。”
昨日陆逊按赵林的安排,调来了李焕、谢旌、卓膺。
谢旌弓马娴熟,善使一杆大刀,是赵林麾下第一猛将。
卓膺虽武艺平常,但有急智。
李焕则是因其逃亡之前,曾久居于宛城,熟悉南阳郡地理。
如此,江陵城便由陆逊、刘贤、沙摩柯驻守。
孱陵由冯习驻守,公安新城由霍峻驻守。
陆逊在江陵每日操练郡兵,又有水车工坊不断锻造兵甲,想来足以挡住江东兵马。
其实江陵防御力量如此安排,全是因为赵林一意孤行。
本来以关羽的意思,是抽调屯驻江陵的赵林部曲,一同北上。
不过关羽也知赵林有些神神叨叨的未卜先知之能,见赵林坚持布重军于江陵,也只好同意。
犹记得当年在邺城与子龙重逢时,赵林不过是个八岁的娃娃,彼时大哥寄居于袁绍麾下,朝不保夕,遂派子龙暗中招募部曲。
大哥忙碌于交往袁绍部下,关张便在家中照顾赵林。
那时小儿木讷,沉默寡言,时常望着天边晃神。
三弟曾言:“此子多半有失魂症。”
关羽也曾以为赵林并无天赋,往后大概是个寻常的凡人。
直到后来,大哥脱离袁绍,入了荆州,得了新野小城。
赵林虽然还是如往常一般木讷,却也算是勤奋,将兄弟几人的武艺学了个七七八八。
可惜太过瘦弱,气力不济,怕是难当大任。
直到曹军南下,荆州不战而降,大哥携民南逃。
听三弟说,赵林一朝开悟,仿佛换了一个人,气力增添了数倍,眼眸中也透出一股少年人的锋芒毕露。
三弟性格暴躁,往日醉酒之后,惯会鞭挞士卒,大哥屡禁不止。
赵林却能说服三弟。
关羽也知自己往日脾性,但在赵林的影响下,也不再对文士酸儒有偏见。
要说改变最大的,应当是大哥。
但关张都不喜这样的改变。
“君侯,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关羽从善如流,最后看了一眼孔明所说的将星,转身回屋。
次日,关羽以周仓、赵累、廖化、王甫为部将,领兵四万,出樊城,围邓县。
襄樊二城,只余伊籍并五千郡兵驻守。
同日,赵林为主,关平为副,领谢旌、吴兰、卓膺、李焕为部将,领精骑六千,出襄阳,直奔蔡阳而去。
......
西北之地,雍州天水郡。
残垣断壁之间,坐落几顶营帐。
数十羌骑赶着羊群而归。
有士卒骂骂咧咧道:“甚么鸟地方,羊都饿瘦了!”
自两年前曹操迁徙雍凉二州的百姓去了邺城,此地便成了无人区。
去年还有扶风郡、京兆郡的富商千里迢迢去西域做些生意。
今年,匪盗横生的雍凉二州,已成了商队禁区。
......
雍凉边陲地,
迁徙后人稀。
城郭多残破,
田畴尽野藜。
匪盗时时扰,
荒途暮鸟啼。
便是乡间小儿亦知此歌谣。
一名脑袋大,脖子粗的羌骑挑出两只瘦脱相了的“肥羊”,熟练的割喉放血,剥皮开膛,取出内脏。
不多时,散发着膻腥味的羊汤出炉。
有辅兵取了一碗,端着去了一座营帐。
门前守卫看了一眼碗中并无羊肉,便叫辅兵进帐。
帐中有一人正卧在干草堆上吟诗。
“昔日繁华地,雍州天水长。
街衢人攘攘,巷陌笑声扬。
田亩禾苗壮,桑麻映暖阳。
城池皆焕彩,边镇亦风光。
奈何曹公令,迁徙乱仓惶。
百姓离乡土,迢迢泪千行。
自此繁华散,空留旧院墙。
如今回首望,处处尽凄凉。
人口尽凋零,残垣立道旁。
城门多破败,屋舍半塌殇。
乡镇失喧闹,街巷满荆荒。
郊野田畴里,荒芜杂莠茫。
犁锄久蒙垢,不见稻粱香。
春风虽又至,难唤旧时昌。
更有匪盗獗,日夜扰八方。
劫财又害命,生留苦愁肠。
暮霭沉沉处,哀声绕旧房。
但期太平日,再复此繁乡。
...
曹公,哈哈哈哈!乱天下之贼也....”
嗅嗅...
“嗯?羊肉?快快与我!”
铁链哗??响动,脏兮兮的大手抢过辅兵手中的羊汤,哪怕滚烫的汤水洒在手背上,也不曾放手。
热气升腾,几缕脏乱长发被胡乱拨开,露出一张略显清秀,又饱含沧桑的脸。
撅着藏在稀疏的胡须中的嘴,吸溜一声,嘬了一口热汤,哪怕被烫得五官扭曲,摇头晃脑,也不曾吐出。
待舌头似乎都被烫熟了,将羊汤混着血腥味一同咽下。
长出一口气,这才低头见得碗中只有丁点油星,一块肉也无。
“某早与你家将军说了,我乃天水功曹,因曹贼迁徙我家乡之民,故而弃官留守。
前日那些歹人乃是贼寇,并非是我同伙!
呸!
我不是他们同伙!”
辅兵闻言,摆手道:“休要多言,若非将军有令,汝这贼人还想喝肉汤?
哼,好大的胆子,还想抢夺粮草!”
“彼其娘之!某早说了无数遍,我乃天水功曹!天水功曹!天水功曹!
不是贼人!不是贼人!不是贼人!
尔等究竟是谁人的兵马!
这天水十室九空,便有活人,多是匪盗,某...”
话未说完,那辅兵似抓住了破绽,打断道:
“是也,便有活人,多是匪盗,汝还争辩甚么。
也就是马将军心善,换了旁人,似你这般贼人,早把首级挂在辕门上了。”
那人闻言一愣,羊汤都不喝了,自言自语道:“马将军...马将军?”
忽然将碗搁在地上,拱手曰:“你家将军姓马?”
辅兵道:“汝待怎滴!”
那人迟疑片刻,忽然摇头道:“不可能,汝家将军生得一副威猛虬髯模样,绝非神威天将军。”
辅兵冷声道:“汝这贼人倒是颇有见识,前日审你之人乃是庞将军,确非马将军。”
言罢,后退一步,掩住口鼻,没好气道:“汝退后!退后!臭死人也。快快喝了汤,俺还没用晚食捏。”
那人闻言却不恼,只在辅兵骂骂咧咧的嘀咕中愣了片刻,急起身问道:
“庞将军?马将军?汝家将军可是伏波将军后人,神威天将军马孟起?投了玄德公的马超?”
辅兵闻言,放下掩住口鼻的手,上前一步,一脚踹倒那人,厉喝道:
“汝这贼人怎敢直呼我家将军名讳,寻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