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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夜里。

寒风吹过卢府的飞檐翘角,卷起檐角铜铃发出细碎而沉闷的声响。

书房内。

一盏孤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着黑暗,将墙壁上悬挂的书画映照得影影绰绰。

卢回春身着素色锦袍,负手立于窗前。

面容清癯,鬓边几缕银丝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目光透过窗棂,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片黑暗仿佛藏着无尽的漩涡,让其眉头紧蹙,满脸凝重。

“今日的暴乱,究竟是谁酝酿的?”卢回春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与忧虑,“建康,洛阳,亦或者是长安呢.....”

天下三足鼎立,各方势力暗潮涌动。

晋阳作为大齐重镇与陪都,突然爆发如此规模的暴乱,绝非偶然。

他总觉得这场混乱背后,牵扯着远比表面看到的,更为复杂的势力角逐.....

可究竟是哪一方先动了手,又意在何为,一时难以看透。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书房的木门被猛地推开,打断了卢回春的思绪。

回头望去,只见弟弟卢照群一身青衣,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惊惶之色,正跌跌撞撞地冲入书房。

“二哥,大事不妙了!”卢照群一路狂奔,气息早已紊乱,冲到近前时更是气喘吁吁。

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都带着颤音,显然是急到了极点。

卢回春眉头微挑,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怎么了?”

“莫非城中的暴乱还没平定?”

卢照群扶着书桌,大口喘着粗气,摆了摆手,好不容易平复了些许气息,才急忙回道:“暴乱已平!”

“那你为何如此匆忙,还满脸严肃?”卢回春愈发不解,暴乱平定本是好事,可弟弟的模样却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

卢照群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惊惶转为极致的凝重,捂着仍在起伏的胸口,朗声说道:“可库狄淦、娄绪等军中勋贵,带着大批兵马,去了王侍中府与郭左仆射府!”

“他们宣称,王承基王侍中与郭仲文郭左仆射互相勾结,私造假钱、煽动暴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而且,这二位已经畏罪自尽了,且被抄家!”

“什么?!”

卢回春的惊呼声陡然划破书房的死寂,声音尖锐得几乎破音。

他猛地转过身,面容因极致的震惊而扭曲,双眼圆睁,死死盯住卢照群,瞳孔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骇然。

随即,踉跄着上前两步,双手紧紧抓住卢照群的胳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照群,消息当真无误?”

卢照群看着二哥失态的模样,心中虽也惊惧,却还是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二哥,千真万确!”

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继续道:“弟的人亲眼看到,两座府邸被抄,人被锁拿带走!”

“至于王侍中与郭左仆射的死讯,更是库狄淦的亲兵当众宣布的,还说要将二人尸体悬街示众,以儆效尤!”

“陷害!这分明是陷害啊!”卢回春猛地松开弟弟的胳膊,踉跄着后退,双手在空中挥舞,情绪彻底失控,“王承基刚正不阿,郭仲文谨慎持重,他们怎会勾结作乱?”

“这是赤裸裸的冤杀!”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大清洗。

是军中勋贵借暴乱之名,行铲除异己之实!

“二哥!”卢照群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沉声提醒,语气中满是急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

随即,凑近卢回春,声音压得更低:“王侍中与郭左仆射向来与二哥你交好,政见相合,如今他们出了事,库狄淦那些人怎会放过你?”

“咱们现在该考虑的是自己的处境!”

“是如何自保!”

卢回春扶着书桌缓缓坐下,指尖冰凉得几乎握不住案上的笔杆。

方才的暴怒与失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静。

但这冷静之下,是翻涌的惊涛骇浪。

只觉脊背发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节节攀升,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你说得对.....”

“老夫与那些勋贵,本就多有积怨!”

他想起往日在朝堂上,自己这个御史中丞,多次弹劾军中勋贵恃功骄纵、鱼肉百姓。

与库狄淦、娄绪等人早已是形同水火。

如今王承基与郭仲文这两个“眼中钉”已被拔除,那些人选择发难,就不会更不可能轻易停手.....

卢回春眉头拧成一团,眼神凝重如铁,“难保他们不会将罪名,顺带扣在老夫的头上,将打击面进一步扩大,永绝后患!”

这话一出,书房内的空气愈发凝滞。

卢照群看着卢回春凝重的神色,心中的焦灼更甚,上前一步,语气急促地催促:“二哥,你是咱们范阳卢氏的当家人,整个家族的安危都系在你身上,得赶紧拿个主意啊!”

他攥紧拳头,声音里满是急切,“现在形势危急,多拖一刻便多一分风险,必须得早做准备,绝不能坐以待毙!”

渤海高氏的那位当世项羽之死,可还历历在目.....

卢回春陷入沉默,指尖摩挲着桌案上的纹理,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中。

良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齐国.....怕是已经待不下去了。”

“得另寻出路了!”

“另寻出路?”卢照群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陷入犹豫,“可天下三分,齐国之外,便只剩下两家.....”

“二哥,咱们是选周,还是择梁呢?”

北上虽近,但却是第一个被卢照群排除的。

堂堂范阳卢氏,投柔然蛮夷,传出去岂不令人耻笑?

书房内的灯火忽明忽暗,映着卢回春紧锁的眉头。

沉吟良久,目光从窗外的夜色收回,落在弟弟满是焦灼的脸上,终于沉声开口,语气带着深思熟虑后的笃定:“为兄以为,该西去!”

“为何?”卢照群闻言一愣,脸上满是不解,连忙追问,“单论国力与国土,梁都远胜于周呀!”

“而且江南文风鼎盛,氏族名士云集,咱们范阳卢氏本就以儒学传家,去了那里定能更快立足,怎会选周?”

他实在想不通,二哥为何会放弃看似更优的梁,选择与齐国势同水火的周。

要知道南梁无论从地域、文风还是人脉上,都更契合卢家的处境。

卢回春抬手,竖起两根手指,目光锐利而坚定:“只因两个原因!”

顿了顿,一字一顿道:“其一,你只知南梁表面的疆域辽阔,却不知周的潜力.....”

“周齐自玉璧以后,虽已多年未曾正面交战,但在宇文信、宇文沪这对叔侄接连掌权后,周一直韬光养晦,整顿内政、推行均田、劝课农桑、操练兵马,国力早已不复当年那般孱弱!”

“近两年来,那接连的大胜就是佐证!”

“反观南边,看似安稳,实则内部腐朽不堪,皇帝迷信佛法,宗室争斗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国力早已日渐衰微!”

卢照群仔细思索,深以为然,连连点头:“二哥说得在理!”

西边的最近一战,更是直接捶得西北霸主吐谷浑,签城下之盟,称臣割地纳贡.....

卢回春呼出一口浊气,又继续道:“其二,你嫂子的姐姐,乃是周国权贵陈宴的岳母!”

“陈宴在周官至柱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深受太师宇文沪信任,权势滔天!”卢回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有这层姻亲关系在,咱们投周后,便不会是无根之萍。”

“陈宴看在亲戚的份上,定会为咱们引荐周旋,届时不仅能安稳立足,前程富贵更是无忧!”

“江南虽有氏族云集,却多是盘根错节的旧势力,咱们贸然前往,不过是锦上添花,未必能得重用。”

“而长安正值用人之际,再加上陈宴这层关系在,咱们定能施展所长,这才是明智之举!”

卢照群闻言,抬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神色,懊恼地笑道:“瞧小弟这记性!倒是忘了这关键一茬!”

卢回春面色凝重,摆了摆手:“咱们要开始做准备了!”

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可不能空手投奔,西去之前,得备下投名状!”

说罢,上前一步,一把拉过弟弟,将嘴巴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细细吩咐了几句。

声音极轻,只有兄弟二人能听清。

卢照群听得格外认真,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待二哥说完,连连点头,眼中满是了然与坚定:“二哥放心,弟明白该怎么做!”

“好!”卢回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急促却沉稳,“时间紧迫,照群,你赶紧去办!”

“小弟这就去!”卢照群应声转身,刚走到书房门口,又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急切地问道:“那二哥你呢?”

卢回春轻甩衣袖,走到窗前,望着皇宫方向那片隐约的灯火,眼神复杂却坚定:“为兄即刻入宫!”

“寻求陛下的庇护!”

“先将今日安稳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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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夜里,人心惶惶的远不止范阳卢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