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内气氛陡然凝固。
府尹听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又想去擦汗,手抬到一半却硬生生忍住。
尽管心中明了事情绝非水月教说的那般轻松,可也没想到居然如此棘手麻烦。
他眼角余光下意识瞥向叶凝霜,只见她仍旧面无表情,但周身的气息却愈发冰冷。
咕嘟!
府尹艰难咽了口唾沫,转向下面的水月教众人,强自镇定:“尔等...尔等可还有话说?”
为首的水月教护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强辩道:“大人,事情绝非这样,明明是我们商议好了价钱,可这小老儿却突然反悔变卦,见我们衣着华丽便漫天要价。
我等气不过才与他理论,至于杀人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分明是他先推搡我们,我等不过是自卫罢了。
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我等一个公道!”
想要杀了他们替公子报仇是断然不可能了,只能先想办法活命,好将消息传递回去。
“你...你血口喷人!”莫老丈气得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就是你们巧取豪夺!昨夜你们一计不成,今日又生一计,联合府兵强行抓捕老朽祖孙与恩公!
那领头模样的府兵还声称你们是监察使大人的贵客,说恩公是打伤冒犯你们的恶贼!
大人,无论是昨晚还是今日之事,动静都闹得极大,老朽的邻里定然知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赵长空忽然开口,声音沉稳:“对方抓捕我时,四周邻里也被惊动,且来府衙的道路几乎横跨半个神霄城,想必也有不少百姓看到了。”
角落中,府兵队长身体猛然一颤,脸上不满恐慌和紧张。
本以为这是讨好监察使大人的美差,所以并未刻意控制影响,反而将事情闹得极大,几乎人尽皆知。
没成想,反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府尹斜了眼府兵队长,心中暗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已经没什么可审的了,只需要差人将莫老丈左邻右舍请回来询问一番便可明了。
府尹定了定神,看向水月教众人,厉声呵斥:“尔等狂徒,还敢出言狡辩污蔑?”
那护卫脸色瞬间大变,他倒是忘了这茬。
他脸色明灭不定,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赵长空:“大人,那他呢!
他当堂打杀我水月教三公子,众目睽睽,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审出一个是非曲直,审出一个朗朗乾坤、昭昭日月,难道全是放屁不成?
还是说你们的是非曲直只是针对我等外人?”
他这话是说给府尹听的,也是说给叶凝霜听的,更是说给神霄城的一众外来修士听的。
抓捕赵长空的动静那么大,势必会引起不少人关注。
尤其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叶凝霜。
若是真不能秉公办理,定会引起不满。
届时,叶家的处境必将难上加难。
府尹下意识看向叶凝霜。
水月教欺辱神霄城百姓是事实,赵长空打杀水月教三公子同样也是事实。
不过可惜。
如意算盘是好的,但人却是蠢的。
“哦?你说他打杀了你家三公子,可有证据?”
叶凝霜唇角上扬,眼角带着一丝笑意,可那笑意却是比寒冬腊月的凛风还要冰冷。
“怎么没有证据?!我家少爷的尸体就躺在那里!这公堂上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是他掐碎了我家少爷的咽喉,所有人都是证...”
那护卫视线扫向四周,抬手指向一众府尹和府尹,可下一秒他声音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望向台上的府尹,还有四周的府兵,众人皆是低眉垂首,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你...你们...”
良久,他指向众人的手臂无力垂落下来,声音中夹杂着苦涩和不甘。
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当初莫老丈的感受。
那种身为蝼蚁的无奈和绝望。
“呵呵,纵使他当众打杀了你家少爷又如何?世人谁不知水月教三公子平日里最好仗势欺人、欺男霸女,多少人欲除之而后快。
死在这里,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就算今日无人动手,本小姐也断然不会放过他!
还有你们水月掌教!
本小姐定要亲自问问,他这位掌教究竟是怎么教育后辈的!”
叶凝霜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严厉的斥责,似是那水月掌教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犯错的后辈。
水月教众人顿时面如死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使叶家不复从前,可那也不是他们水月教能冒犯的。
可以预料。
今日之后他们水月教怕是不复存在了。
府尹适时做出判决:“水月教巧取豪夺不成,恼羞成怒,欲打杀莫老丈祖孙泄愤,却遭长空公子出手阻拦,于是怀恨在心。
今日水月教三公子又主动出言挑衅、言语羞辱,长空公子迫于自卫将其打杀,并无丝毫过错!
如今案件水落石出,证据确凿!
水月教强占民宅、打杀百姓,数罪并罚!
来人!将这一干恶徒拖下去,即刻斩首,以儆效尤!”
砰!
府尹下意识看向叶凝霜,见其神色没有丝毫异样,这才重重敲下惊堂木。
沉闷的声响也如同重锤敲击在水月教众人心头,令他们浑身瘫软、面如土色。
几名衙役上前用刻有抑灵阵的枷锁将他们拖向刑场。
府尹处理完这边,连忙转向叶凝霜,脸上挤出讨好,却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大小姐,您...您看下官处置的如何?可...可还妥当?”
他所有的底气威严都在刚才的审判中用尽,此刻只剩下谄媚讨好。
叶凝霜脸上的寒霜未减半分,目光轻飘飘地从那些水月教众人,以及一众府兵身上扫过,最终又落在府尹那汗涔涔的脸上。
“王大人这案子审的倒是利索。”她声音不大,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一旦证据确凿,判决起来也是毫不拖泥带水,公平公正。”
府尹闻言刚要松半口气,却又听叶凝霜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今后若这公堂上没有我叶凝霜,面对无权无势的百姓,王大人的惊堂木还能拍得响亮?
头顶‘明镜高悬’的牌匾,又能否照见今日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