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朔州。
赵暮云站在重新加固的城墙上,听着王铁柱和唐延海双方汇集而来的情报:
晋王的阳奉阴违,故意拖延;
李金刚称帝,割据西京;
京城的恐慌与混乱,胤昭和衮衮诸公要迁都南巡…
天下巨变,尽收眼底。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而睿智的光芒。
乱,还不够乱。
只有旧秩序彻底崩塌,新的力量才能破土而出。
“赵头,鞑子兵临城下,京城危急,我们是否…”
韩忠在一旁,面带忧色。
他虽然恨朝廷昏聩,但毕竟忠君思想根深蒂固。
赵暮云缓缓摇头:“京城,自有它的命数。”
“我们现在去,无异于杯水车薪,还会将朔州这点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力量葬送进去。”
“更何况我们若是一动,兀良哈、折兰王、娄烦王、铁木尔等人必然也会动。”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韩忠、唐延海等人:
“我们的根基,在朔、银、蔚、延、夏五州。唯有稳住根基,强大自身,将来才有说话的资格,才有扫平寰宇的力量!”
“韩司马。”
“在!”
“朔州军经历苦战,伤亡惨重,急需休整补充。”
“着你全力负责此事,整编队伍,救治伤员,安抚军属,加固城防。”
“同时,派出小股精锐,不断袭扰武周城的鞑子,让他们不得安宁,但切忌恋战。”
“田庆和林丰两军,也依照此方式行事。”
“末将遵命!”
“唐延海。”
“在!”唐延海大声应道。
“你亲自带队,持我手令,以最快速度,将鲁治子等所有精通工匠技艺之人,还有熟悉震天雷操作的骨干,全部秘密护送往延州山谷!不得有误!”
唐延海一愣:“赵头,全都调去延州?那朔州怎么办?”
“朔州暂以守稳为主。”
赵暮云打断他,“延州之事,关乎未来!”
“我要在那里,将‘震天雷’升级改造,研制出杀伤力更大使用更便捷的火器!那才是我们未来立足天下的根本!”
他目光灼灼:“一旦新式火器成型,训练出精锐的神机营,届时,无论是鞑子铁骑,还是中原乱局,都将不足为惧。”
众人闻言,精神皆是一振。
他们亲眼见识过“震天雷”的威力,若真能如赵暮云所说再次升级,那将是何等景象?
“明白!这就去办!”唐延海兴奋地领命而去。
朔州的短暂平静下,是暗流汹涌的筹备与转移。
唐延海亲自挑选了一队绝对忠诚且脚程快的斥候精锐,持赵暮云的手令,连夜出发,前往银州、夏州等地,去请那些被赵暮云点名的重要工匠。
与此同时。
赵暮云与韩忠对朔州防务进行了重新调整。
经历过血战的部队进行混编休整,伤兵得到优先救治,城墙和武备的修复日夜不停。
对外,朔州依旧摆出一副重伤未愈、勉强自守的姿态,城头旗帜稀疏,巡逻队也显得“有气无力”。
但对内,一种全新的基于“雷火”战术的防御体系正在韩忠的主持下悄然构建。
剩余的“震天雷”和“手雷”被集中分配,组建了专门的“掷雷队”,由神机营副都尉统一指挥,日夜操练投掷时机和配合。
赵暮云本人则深居简出,大多时间待在密室之中,面前铺满了各类图纸。
他在凭借前世的记忆和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勾勒着更先进的火器蓝图。
数日后,唐延海风尘仆仆地赶回。
身后跟着一支看似普通的车队,但车厢沉重,护卫森严。
鲁治子等数十名最为顶尖的工匠及其家眷,都被“请”了过来。
这些工匠起初惶恐不安,不知将被带往何处。
鲁治子却平静无比。
当他们被送往延州那处隐秘山谷中,看到安然无恙的赵暮云,以及那简陋却充满奇思妙想的“研发工坊”时,大多转化为了惊讶与隐隐的兴奋。
尤其是当他们得知将要参与改进那声名赫赫的“天雷”时,更是摩拳擦掌。
赵暮云没有太多寒暄,直接将绘制好的部分图纸和改良要求分发下去。
重点在于火药配比的进一步优化、火药的大规模稳定生产、铁壳铸造取代陶罐、以及更可靠引信的研制。
他将工匠分为若干组,各司其职,并许以重赏。
延州山谷,顿时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又戒备森严的军工基地。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研磨草药的碾子声、以及偶尔试验失败的闷响,日夜不息。
……
就在赵暮云潜心“攀科技树”之时,天下的局势正以惊人的速度恶化。
京城对岸,左贤王的九万铁骑并未急于渡河。
他们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戏耍着濒死的猎物。
小股骑兵不断渡过河去,袭扰京畿地区,烧杀抢掠,进一步加剧京城的恐慌。
一方面等待后续辎重和可能来自单于王庭的进一步指示。
另一方面,也是看透了胤昭朝廷的外强中干和晋王的首鼠两端。
左贤王在这场鞑子的东西两路军竞争中,当前已经是完胜在朔州吃了大亏的兀良哈。
而晋王胤曦,果然如其所料,派出的“先锋”磨磨蹭蹭。
每日行军不过二三十里,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效率低下得令人发指。
派往京城的使者则巧舌如簧,不断陈述晋王如何忧心如焚,如何竭力调兵遣将。
但奈何粮草不济、流民塞道、叛军余孽未清…
总之,困难重重,但必将克服万难,前来会师云云。
这种明显的拖延战术,让京城中的胤昭和一干大臣几乎绝望。
顾鼎铭和崔开济等人甚至开始暗中接触左贤王的使者,探讨“议和”的可能性,鞑子提出的条件自然一次比一次屈辱。
更让胤昭吐血的消息接连传来。
西京的李金刚在过足了“皇帝瘾”、抢够了钱财女人后,在“丞相”杨岩的建议下,居然也开始规范起来。
他虽依旧残暴,但也知道不能杀鸡取卵。
开始勉强维持秩序,甚至拉拢了一些不得志的文人和官吏,试图加固统治。
同时,他派大将马宗亮四处出击,攻掠周边州县。
势力范围不断扩大,大有进一步割据自立之势。
南方的某些道府和官员见朝廷威信扫地,鞑虏叩关,叛军割据,也纷纷起了别样心思。
或扩军自保,或阳奉阴违,征税纳粮不再如数上缴京城。
大胤王朝,进一步加剧了分崩离析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