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南苑
林韵昭赖着不肯离开,黏在了宸哥儿身边,讨好似的时不时说两句话,锦初就当做没看见,也没撵人离开。
小小年纪的宸哥儿被林太后教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高高在上气势,看向生母的眼神里丝毫不收敛地鄙夷,轻视。
偏偏林韵昭还不自知。
锦初摇摇头。
另一头朝曦和乐晏两个小家伙,舟车劳顿赶路早早就被领去了隔壁歇了,锦初听丫鬟绿茵汇报起东宫近四年来的点点滴滴,期间临嬷嬷跨过门槛走进来,乍然看见了林韵昭带着宸哥儿在此,愣了愣,目光挪到了宸哥儿脸上。
林韵昭见状下意识的抬步挡住了宸哥儿,警惕地盯着临嬷嬷,越发不满的看向了锦初。
都三年了,居然还留着临嬷嬷!
若是在她手上,早就化作一捧黄土了。
“这就是大公子吧,早就听说聪明伶俐,今日一看,果然招人喜欢,一副聪明模样。”临嬷嬷没有察觉林韵昭的眼神异样,下意识地抬脚朝着宸哥儿走去。
宸哥儿上下打量着临嬷嬷,皱起眉;“你是何人?”
临嬷嬷笑呵呵地说:“我是你父王的乳娘,临嬷嬷。”
宸哥儿一听立马展开笑容,竟收敛了脾气,冲着临嬷嬷喊了句:“嬷嬷好。”
这话可让临嬷嬷高兴坏了,弯着腰打量着宸哥儿;“大公子和殿下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若是先皇后在世,一定会很欣慰。”
一模一样四个字钻入锦初耳朵里,她忍不住打量了眼宸哥儿,论长相,宸哥儿皮肤白皙,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眉清目秀,更多的还是像林韵昭,肆意张扬,明艳动人。
在同龄孩子中,确实长相不错。
奈何一身老成气质,让宸哥儿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疲惫感,面对宸哥儿,锦初好几次忽略了他的真实年纪。
“你是叫宸哥儿吧,将来,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临嬷嬷说完,后知后觉的发现说错了话,立即改口:“宸哥儿是兄长,可要爱护弟弟,照顾妹妹。”
俨然一副长辈姿态。
锦初斜睨了眼临嬷嬷,刚才还大公子,这会儿又称宸哥儿了,老东西惯会蹬鼻子上脸。
但宸哥儿没有拒绝,林韵昭也是默认,锦初也懒得多嘴,佯装没听见,宸哥儿却转过头看向了锦初:“我是父王长子,是大哥哥,会照顾好弟妹的。”
锦初扬眉,弯了弯唇笑了。
“宸哥儿真是懂事。”临嬷嬷道。
等了莫约一个时辰左右,外头传姬承庭回来了,林韵昭难掩激动站起身的朝着门口方向看去。
姬承庭的身影越来越近,面色稍冷,一双黑色的瞳孔落在了宸哥儿身上。
只一眼,就吓得宸哥儿往后缩了缩。
“殿下,宸哥儿还小,您三年不见可别吓坏了宸哥儿,您可要一视同仁,这样才能让两兄弟关系更加和睦。”临嬷嬷一副看不过去的模样,挡在了宸哥儿面前:“当年先皇后养育您时,还经常带着您和二皇子玩呢,兄弟之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若是不和,也是大人没教好。”
说这话时还不忘朝着锦初方向看了一眼。
意有所指。
锦初气笑了,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理会临嬷嬷了,老东西该不会是以为回京之后有人撑腰了吧?
连主子都敢阴阳!
“两个孩子头一次见面,从未有过间隙,反倒是临嬷嬷再三挑拨,一遍遍提醒孩子的出身,孩子的责任,这么大的孩子能懂什么?”锦初看不惯了,对着临嬷嬷呵斥道:“滚出去!”
滚字一出口,临嬷嬷愣了愣,一张老脸涨红,侧目看向了姬承庭,委屈地喊了声殿下。
姬承庭长眉挑起,不等吩咐便有人将临嬷嬷拖拽了出去。
见此,林韵昭的欣喜被冲淡了不少,她规规矩矩的冲着姬承庭屈膝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姬承庭淡淡嗯了声。
“多谢殿下将宸哥儿从慈和宫带……”林韵昭话说一半,对上了姬承庭寒气逼人的眸子,吓得将话都咽了回去,脚下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将孩子带回去,少跟那边走动。”姬承庭的语气里暗含警告。
林韵昭身子一哆嗦,激动又欣喜连连点头:“妾身明白。”
宸哥儿却不肯离开,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姬承庭:“曾祖母说,我是父王长子,不是侧室生的,我要像朝曦弟弟那样,留在父王身边,父王亲自教导我。”
“长子?”姬承庭冷笑,瞥了眼林韵昭,吓得对方赶紧捂住了宸哥儿的嘴,连拖带拽将人给抱走了。
耳根子清净了
姬承庭脸色缓和,坐了下来,锦初倒了杯茶递上,姬承庭面露愧疚:“是孤一时心软,让属于朝曦的嫡长子位置被占了。”
锦初摇头,这些年姬承庭步步艰难,她是看在眼里的;“今日殿下顶撞太后,可是在提醒林家?”
太后本该颐养天年,偏偏喜欢攥权不放,林父是个愚孝,被林太后轻而易举地洗脑。
为了给宸哥儿铺路,一心听从太后的意思。
姬承庭当众和林太后撕破脸,也是在告诉林家,他不稀罕太后养大的长子。
继续执迷不悟,长子注定被舍弃。
孰轻孰重?
林家必须有割舍。
还有所谓的长子,身体里压根就没有姬承庭的血,此事,林家不知情罢了。
姬承庭点头,又道:“瑾瑜被扣留京城,至今未成婚,今日父皇言外之意是不赞同这门婚事,两门权臣不该姻亲。”
早在四年前最初计划去西关时,就定下秦瑾瑜和展万凌成婚后一同去西关。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秦瑾瑜就被扣下了。
婚事也是迟迟未举办,一拖再拖,秦老夫人拖着病体几次入宫,都被北梁帝变着法地拒绝。
气得秦老夫人大病一场,险些就没拖过去,这几年身子越来越差,用药吊着身子,日日在榻上煎熬着。
锦初深吸口气:“那皇上是何意?”
“有意用展将军去平定东原,又不肯看展家托举秦家,势力壮大。”
“一国之君怎可出尔反尔?坏人姻缘!”锦初语气不自觉拔高,气恼不已,秦瑾瑜和展姐姐的婚事耽搁了整整四年,至今还压着不肯松口,摆明了膈应人。
姬承庭看她气够呛,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既然回来了,有些事还需要周旋,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锦初点点头。
在姬承庭的劝说下,情绪慢慢恢复了平稳。
东宫归来,京都城的局势重新洗牌,如今的太子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太子,
从西关回来,手中兵权迟迟没有上交,北梁帝三番五次地问起,也被太子推脱过去。
惹得北梁帝敢怒不敢言。
时至今日,整个北梁谁人不知太子心系百姓,与民同甘共苦,任谁也挑不出一个错字。
北梁帝拿太子没辙。
偏东原时不时传来消息,积压在龙案上,北梁帝愁得不行,接连发作了好几日脾气。
“太子呢?”
“回皇上,殿下去了郊外。”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去郊外,给朕喊回来。”
姬承庭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北梁帝脸色阴沉沉的,十分难看,只是当姬承庭将一名男子丢在大殿上时,北梁帝的怒火顷刻间又缩了回去。
“父皇,此人一路跟随儿臣,鬼鬼祟祟,儿臣将人抓获,追查之下竟是孟公公的义子,至今还在宫中当差。”
孟公公三个字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北梁帝,当年曾谋害过太子妃,北梁帝深吸口气,立即下令将人杖毙。
北梁帝再次直言:“太子,朕听说镇王要在东原称帝,闹的百姓人心惶惶,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父皇,北梁国库空虚,一年半载经不起再打仗了。”姬承庭也不避讳。
北梁帝下意识脱口而出:“盛家不是有银子?”
话一出口北梁帝脸上浮现出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太子,朕的意思是大难当前,太子妃应该为国考虑,帮了皇族,也是帮她自己,毕竟,朕年纪大了,这北梁的江山迟早也要交到你手上的。”
任北梁帝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皇族惦记上了盛家的财产。
先前还有漼氏做恶人,强行霸占盛家家产,背地里漼氏再送给朝廷,现在漼氏亡了。
国库空虚,朝廷打不起战的问题暴露出来了。
北梁帝忧心忡忡地说:“就当做朕欠了太子妃的,等战事结束后,朕挑一块封地赐给太子妃作为弥补。”
姬承庭反问;“此举解决不了根本,盛国公死后,盛家的产业大不如从前,太子妃出嫁后产业无人打理,许多都被变卖了,当年赵家吞并了些,漼氏侵占,就连太子妃自己都不知盛家还剩多少产业,父皇若要征用盛家家产,必定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北梁帝眼皮跳了跳。
“出现漼氏侵占事件后,盛家明面上所有铺子,不止登记造册,还多了一层保障,任何人包括太子妃自己,大额存取,周转,必须要十二个掌柜的同时签字画押。”
北梁帝气笑了;“自己的铺子还需要掌柜的签字画押,朕可是闻所未闻,太子该不会是防着朕,故意这么说的吧?”
姬承庭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说:“父皇误会儿臣了,盛家铺子施行了分成模式,每隔一年半载就会有十二个掌柜的去各地抽查账本,这十二人身份保密,也不全是商人,奴仆,更多的是江湖中人,若有人强行动盛家产业,消息必传开,十二人中会有人追查此事。此举,是为了保护盛家家产世世代代传下去。”
这话让北梁帝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说老说去就是防着朝廷呢,想要秘密征用,那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天下皆知,北梁朝廷想征用盛家财产,受唾骂不说,说不定还要背负一个吃绝户的罪名。
北梁帝想到这,不禁心口疼得厉害,气恼之余挥挥手,让姬承庭退下了。
待人离开后,北梁帝气得抄起桌子上的茶盏砸了下去:“太子变了,若是换做从前,朕说什么听什么,从不会忤逆!”
殿内一众奴仆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良久,忠公公站了出来:“皇上,殿下许是心里还存着怒气呢,一来是林侧妃听太后的话,强行催产,没拿孩子当回事,动机不纯,二来还是孟公公那件事,太子心有芥蒂,老奴还听说太子妃今儿召了展姑娘入宫。”
展姑娘三个字像是一记闷锤敲在了北梁帝心头,他皱起了眉头,久久不语。
忠公公仍道:“太后给大公子取了那样的名字,又请了太师教导,那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殿下最懂规矩,忌惮林家不知分寸……”
话音刚落外头传林惠妃求见。
林惠妃,林云烟,三年前入宫时误闯北梁帝寝宫,被宠幸后,短短几个月就晋级成了四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