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这天据说吵到后半夜。
妇女主任都气得不想搭理他们一家了。
邻居们也困了。
白天上了一天班,已经累得不行了,又吃了一晚上瓜,撑着肚子回家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听说胡家媳妇昨晚在大伙儿散场后,挠了胡宝生几爪子,又和心疼儿子的胡老太狠狠吵了一架,天不亮跑回娘家去喊兄弟了。
“胡家的脸这下丢大发了!宝生也是,没事玩玩牌就算了,竟然还跟那种场子里的女人不清不楚,也难怪他媳妇发飙。”
谢姎送俩孩子去刘婶家时,被刘婶拉着吐槽了几句,末了还问谢姎:
“你说宝生媳妇会闹离婚吗?”
谢姎:“……”
这她哪知道啊。
她又不是掌管婚姻的神。
不过如果是她,肯定离啊。
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不过,昨天这事儿,我估摸着胡家不会就此罢休,你最近要小心胡家人。”刘婶好心提醒她。
谢姎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婶子。”
反正她今天就把工作卖出去了,完了去把中意的那套小院租下来,这个礼拜天就搬家。
楼师傅今天依然没来单位。
小付打听来的消息是:
“楼师傅的儿子要在保温箱住一周,他不放心儿子、媳妇,昨天下班后特地来找主任批了一周假。
不过主任当时说会从二食堂或三食堂给我们调个师傅过来帮几天,但怎么没下文了?都这个点了,要是调派了师傅,怎么也该到了吧?主任忘性真大。”
小荣听到这里,摸了摸鼻子。
哪是主任忘性大,而是他让爷爷跟主任说了,无需调师傅过来,他们一窗口的临时工就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厨神。
要是他昨天没带菜回家,老爷子兴许不会帮这个忙。
这不,他昨天带回家的猪血豆腐汤、韭菜炒猪血、辣椒炒鸡杂深得老爷子心,吃得那叫赞不绝口。
尽管对他嘴里的“厨神”两字报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对谢姐的厨艺还是十分认可的。
老爷子还说:能把猪血做得这么好吃,别的菜想必也不在话下。那还何必调派别的师傅帮忙呢?
甚至叮嘱他多带几个饭盒上班,不仅晚饭菜,午饭菜也打包两道回去。
就这样,他暗地里推了谢姐一把。
蒙尘的珍珠就该拂去笼罩的沙尘、露出原有的光泽,惊艳世人。
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馋,还想继续吃谢姐做的猪肝、肥肠、猪血、鸡杂等下水的。
至于他想拜谢姐为师这事儿吧,家里人一开始当他在开玩笑,笑过以后见他是认真的,又一致反对。
他爸:“厨师这行很辛苦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哪有那力气。”
他妈:“有机会调去办公室当干事多好。每天坐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说出去也体面,将来对象都好找很多。”
他叔:“学厨早几年确实不错,现在国营饭店都不景气了,单位食堂的大师傅都没以前风光了。”
他奶:“你爸说得对,学厨是门辛苦活,咱家的条件,还不至于让你去当学徒工。去食堂也只是过度一下,回头有好工作了就给你转岗。”
他爷最后一锤定音:“听你奶的。”
“……”
谢姎见小荣今天的情绪没有昨天高,还以为他昨天抢着帮她干活累着了,今天有意加快手速,不等他过来帮忙,就把自己的分内活干完了。
干完了分内活,接着干楼师傅那份活。
劳主任刚才找她谈话了:
“小谢啊,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这下我不担心了,老楼请假这几天,一窗口交给你了。放心,工资方面厂里会补贴你的。”
谢姎欣然答应。
给钱她当然愿意干了。
于是,这天中午,大食堂一窗口依旧飘出了浓油赤酱的霸道香味。
今天的主要食材依然是猪下水,连带一些鸡鸭杂。
谢姎没怎么犹豫就定出了中午的菜单:
腰肝合炒;
酸辣鸡胗;
鸭血粉丝汤。
猪肚留到晚上,炖个胡椒猪肚汤。
可惜鸡肉的份额这个月已经用完了,不然的话,猪肚鸡汤更美味。
中午十一点半,上午的下班铃一打响,一大群职工集体涌向大食堂。
“大食堂真换师傅了?都说昨天的菜很好吃,没骗人吧?”
“哎呀,这种事谁会骗你?骗你有什么好处?你爱信不信。”
“确切地说是一窗口换了个师傅,应该是新来的,反正以前没见过。”
“早就该换了!以前的师傅每个月翻来覆去那几道菜,早就吃腻了!”
“我去!怎么都跑起来了?打份菜都这么拼吗?”
不拼不行啊!
菜量总共就那些,去晚了就吃不上了!
原本还边走边聊、有说有笑的职工,走了一半之后,不由加快了速度,从走步变成了小跑,离食堂越近,跑得越快。
冲进食堂、奔向一窗口的这段距离,都赶上职工运动会的百米冲刺了。
“呀!今天的菜和昨天不一样,今天怎么没肥肠了啊?我昨晚惦记了一整宿。”
小付舀起一勺腰肝合炒:“今天有猪腰子,吃腰子补腰子,你要是不喜欢,让后面的人先来。”
“喜欢的喜欢的!”
没买到干锅肥肠,腰肝合炒也不错!
“给我来勺鸭血粉丝,鸭血多点。再来两个馒头。”
“这是鸡胗?看上去怪清爽的,给我来一份,我也配馒头吃。”
“我要一份鸭血粉丝、一份酸辣鸡胗,四两二米饭。”
“我每个荤菜都要。”
忙碌的小付:谁这么财大气粗?
抬头一打量,愣住了。
咦,这不是……
“菜票给你了,动作快点,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打饭呢!”
小付:“……”
默默地收起饭菜票,往这人递过来的饭盒分别舀了三道菜。
帮着打饭的小荣无意中抬头也认出了这人,惊讶之后忍不住笑了:“哎呀,这不是范师傅今年新收的小徒弟吗?怎么跑咱们窗口来打菜了?咋地?你师父没给你留菜啊?”
“……”
正在二窗口后面天井吸烟的范师傅猛地咳嗽了起来。
姓荣的小兔崽子!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
他是为了这一口吃的吗?
他是想拿去研究研究。
同样是下水,一窗口新来的临时工做出来的怎么就那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