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夕、白曜、王玄也围了过去，冰冷的身体似乎都因为这热气暖和起来。
炎阳虽然依旧绷着脸，但脚步明显快了几分，默不作声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眼前这口热气腾腾的火锅，韩子夜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
这简陋的营房，这粗犷的食物，这混合着机油味和火锅辛辣香气的空气.....
却比任何金碧辉煌的餐厅都更让他感到一种活着的踏实感。
“来，尝尝这个！霜月市特有的牛肉，虽然纤维粗了点，但胜在新鲜！”向日葵热情地给新人们夹菜。
“嘶......好辣！够劲儿！”南宫富贵被辣得直吐舌头，却停不下筷子。
韩子夜夹起一片在红油中翻滚片刻就卷曲变色的肉片，蘸了点名爵调制的、由几种简单酱料混合而成的蘸碟，送入口中。
肉质有些粗糙，带着一股野性的膻味，但在浓郁辛辣的锅底和咸鲜酱料的包裹下，竟也迸发出一种粗犷而满足的口感。
这味道......算不上精致，甚至有些简陋。
“怎么样？还吃得惯吗？”名爵站在锅边，一边用长筷子轻轻搅动汤底防止糊锅，一边观察着新人们的反应。
“好吃！太好吃了！”南宫富贵第一个大声回应，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名爵大哥，你这手艺绝了！在霜月市开个火锅店绝对爆火！”
“呵呵，过奖了。”名爵矜持地笑了笑，“食材有限，调味也简单，能入口就好。”
他看向韩子夜：“这长城上的粗食，比不得墙内的精细。”
韩子夜咽下口中的食物，真诚道：“很好，名爵大哥。在这种地方，能吃上这样一顿热乎的，很满足了。”
他说的不是客套话。
“那就好。”名爵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似乎新人的认可对他而言很重要。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埋头苦吃的黑土，安静小口的璇子，还有和阿七抢肉吃的向日葵，最后落在翻滚的红油锅上。
“霜月长城，日子是苦，但人活着，总得有点盼头，有点暖乎气儿。”
名爵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厨师特有的温和，“这口锅，这点热气，就是我们这些守夜人对抗永夜的一点念想吧。”
火锅的辛辣与温暖驱散了初战的疲惫和墙外的寒意。
营房里蒸气氤氲，锅底咕嘟作响，众人埋头苦干。
间或夹杂着南宫富贵被辣得吸气的“嘶哈”声和阿七抢肉的嚷嚷。紧绷的神经在这烟火气中慢慢松弛下来。
向日葵看着新人们吃得投入，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笑容。
她夹起一筷子冻豆腐放到陈夕碗里，然后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嘈杂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咳，菜鸟们，听好了啊。明天下午2点，”
她看向韩子夜，“韩子夜，定好闹钟。轮到你们六人正式轮值东9区核心段，也就是我们今天战斗那一段城墙。别迟到。”
虽然霜月长城这块儿，白昼也就三四个小时而已。
但为了方便起见，大家还是习惯性地将其分为上午和下午。
韩子夜咽下嘴里的肉，郑重点头：“明白。”
向日葵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脸上又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带着点哄小孩的狡黠：
“不过呢，也别光想着苦差事。等你们明天轮值完了，姐姐我大发慈悲，带你们去霜月市逛逛！怎么样？开不开心？”
“什么？！”
“去市里逛？！”
“真的吗葵姐？！
南宫富贵第一个跳起来，嘴里的肉差点喷出来，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我的天！真的能去市区放风？！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是真的！”
向日葵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姐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在墙上憋久了，总得下去透透气，看看‘人间’烟火嘛。”
“太好了！！”南宫富贵激动得手舞足蹈，“葵姐万岁！您真是仙女下凡，救苦救难！霜月市！我南宫富贵来啦！”
阿七则在一旁挤眉弄眼：“哇哦，葵姐对新人可真好啊！我们当年可没这待遇！是不是啊鼠标？”
鼠标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南宫富贵边吃东西边眉飞色舞道：
“对我们好点，这不正常吗？就先不提叶子哥和阳哥了，就说我吧！
你们是不知道，上午那一战，我有多猛！
要不是我死死咬住那大块头的爪子，叶子哥和阳哥可就悬了！
嘿嘿，我这算不算立了大功？有没有什么奖励啊？比如......再来盘肉？”
“去去去！”阿七嫌弃地挥挥手，筷子精准地夹走锅里最后一片翻滚的牛肉，“胖同学，要点脸吧！
我怎么听说，击败变异伥鬼的主战力是韩子夜和炎阳呢？”
向日葵则笑嘻嘻地拍了拍南宫富贵的头：“胖同学，功劳是有的，奖励嘛......等会儿姐姐给你加个餐，厨房里还有点冻土豆，给你烤烤？”
“啊？土豆啊......”南宫富贵顿时蔫了，胖脸垮了下来。
就在这喧闹的间隙，韩子夜坐在稍远的位置，看似在安静地吃着碗里的东西，实则心神已经完全沉入脑海深处。
意念微动，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面板悄然浮现：
【黑夜权柄等级：2级】
【权柄值：\/】
——嗯？
——？
韩子夜眉头一皱。
他记得，快到铁壁关时，自己查看过，权柄值是6303。
从进入霜月市到现在，夜晚自然增长的权柄值点数应该是21点。
韩子夜默默计算着。
——也就是说上午那一战，击杀异鬼所获得的点数高达到5210点？！
——不对！
——上午击杀的都是伥鬼，按照之前在鬼域裂缝中的情况来推断，应该得不到这么多点数啊。
——难道是因为，鬼暴的原因？击杀变异伥鬼得到的权柄值点数会更多？
事实上，韩子夜曾多次计算击杀伥鬼和获得权柄值数量之间的关联。
但都失败了。
两者之间确实存在关系，但却似乎很难找到具体的规律。
第一次击杀伥鬼时，权柄值增长非常多，后面好像就衰减了。
而击杀鬼侍玖那次和今天上午这一战，增长的权柄值又比较可观。
——两者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规律性关联呢.......
韩子夜揉搓着眉心，陷入沉思。
——算了，不想了！
他用力甩了甩头，压下纷乱的念头。
反正，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斩杀异鬼，肯定能获得权柄值，至于获取规则，也懒得去深究了！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驻守霜月长城，以后直面异鬼的机会肯定不会少。
而自己更加应该关注的是，如何更好地活下来。
毕竟，运气肯定不会每次都站在自己这边。
像今天上午那种危险的情况，下次再遇到时，结局会是怎样，可就不好说了。
一顿热辣滚烫的火锅晚餐驱散了身体的寒意和初战的疲惫，也短暂地冲淡了墙外永夜带来的压抑。
回到冰冷的营房，几人各自找事情做，或冥想，或休息。
一夜无话，或者说，在霜月长城上，时间感本来就模糊。
当设定的闹钟刺耳响起时，窗外依旧是浓稠的黑暗，只有探照灯的光柱在永夜中徒劳地切割。
下午2点，韩子夜六人准时抵达了东9区核心段的城墙值守点。
出乎意料，向日葵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穿着守夜人的暗红色斗篷，里面还套着防风外套，靠在冰冷的城垛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横刀。
“哟，挺准时嘛，菜鸟们。”看到几人过来，向日葵噌的一声将横刀入鞘，笑嘻嘻地打招呼。
“葵姐？”韩子夜有些意外，“你今天也轮值这里？”
“嗯哼，”向日葵点点头，指了指旁边几个垛口，“阎队说了，你们第一天正式上岗，怕你们毛手毛脚出岔子，让我来带带你们，顺便压阵。
放心，除非有情况，我不会插手，你们该干嘛干嘛。”
众人了然。经历过昨天的惊魂一战，队里显然对他们还不完全放心，派个经验丰富的老兵看着点也在情理之中。
值守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枯燥漫长。
巨大的城墙上，寒风呼啸，冰冷刺骨。
探照灯的光柱缓慢而规律地扫视着前方广袤的永夜冰原，偶尔照亮远处沉默矗立的预警塔轮廓。
除此之外，只有死寂。
大家按照向日葵的指示，分散在几个垛口后，轮流使用高倍观测镜观察冰原和预警塔的动静。
其余时间，便是裹紧斗篷，抵御寒风，保持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仿佛凝固在这片黑暗里。
“喏，垫垫肚子。”
向日葵不知从哪儿摸出几块熟悉的压缩饼干和肉干，分给众人。她自己也掰了一小块，嘎吱嘎吱地嚼着，目光依旧注视着墙外。
南宫富贵苦着脸接过干粮，啃了一口，硬邦邦的口感让他又想起了昨天的“石头”早餐。
他缩了缩脖子，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忍不住再次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头的疑问：
“葵姐.......我还是有点想不通。”他指着城墙下方，“你看这墙，这么高，这么厚！
昨天遇到的那些鬼东西根本爬不上来嘛！
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冒着生命危险下去清剿它们？
就让它们在下面挠墙皮好了，反正也挠不坏！
咱们就在上面呆着不香吗？多安全！”
这个问题一出，韩子夜也竖起了耳朵。
他同样有这个疑惑。
向日葵咽下嘴里的饼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众人：“你们在集训中心的时候，教官应该跟你们提过吧？
关于我们夏国，或者说，整个人类文明区域的处境？”
韩子夜立刻回想起夏青理论课上的授课内容，沉声道：
“嗯。夏教官说过，整个夏国，或者说所有人类幸存的主要聚居区，其实都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结界’之中。
这个结界将‘永夜之地’的侵蚀和异鬼阻挡在外。而霜月长城，就是守护我们这个‘结界’的其中一段。”
“没错！”
向日葵打了个响指，赞赏地看了韩子夜一眼，然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她指向脚下厚重无比的黑色城砖。
“你们看到的霜月长城，不仅仅是一道物理上的城墙。
它本身，就是这个庞大‘守护结界’最重要的一段基石。”
她用横刀的刀鞘轻轻敲了敲脚下的城砖，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些看起来只是石头的城砖，其实并不是普通石头而已。
整段长城，就是一个超巨型的，固化的防御阵法！
是支撑起覆盖我们整个家园那无形结界的物理支柱和能量节点！”
向日葵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凝重：
“那些异鬼，它们每次来袭，绝不仅仅是无意义的游荡。
它们会用爪牙撕咬，用身体撞击，用一切可能的方法，去毁坏城墙”
“如果放任它们在城墙脚下聚集破坏，日积月累，哪怕每次只破坏一点点......最终，会动摇这段长城的根基！
一旦长城垮塌，它所支撑的那一段结界屏障......就会崩溃！”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到那时，永夜之地的黑暗和异鬼，将不再是隔着长城虎视眈眈，而是会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段崩溃的结界缺口处长驱直入！”
“所以，我们守夜人，绝不能容忍任何异鬼长时间停留在长城脚下！哪怕只有一只！发现，就必须立刻清除！”
“下墙清剿，不是多此一举，而是守护这道终极屏障本身！明白了吧？”
韩子夜指尖摩挲着城砖，目光微凝道：“能笼罩整个夏国的屏障，总要有个起源吧。其实我很好奇，这么强大的结界，到底是上古遗迹？还是超凡者合力构建的？”
向日葵闻言轻笑：“这问题啊，其实我也困惑过。
我入职时问过老兵，老兵说问过队长，队长说这是守夜人军团最高机密，他也不知道——”
她忽然压低声音，眼尾上挑，“不过坊间有传言，说结界和我们守夜人军团有这着密切的关系，并不是什么上古遗迹。
但真假谁知道呢。在我看来，这都是废话。”
“队长都不知道？”南宫富贵瞪圆眼睛，胖脸凑近，“那江衍总司令呢？他总该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