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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上了这长城,生死难料。今天还一起喝酒吹牛的兄弟,明天可能就埋在墙外冰原里了。

名字....那是墙内的东西,是过去的牵绊。

外号,更像是一种新生,一种告别。

用外号称呼彼此,能少点念想,少点悲伤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韩子夜等六个新人,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复杂:

“所以啊,在霜月长城上,除非是生死之交,或者像谢队、陆队那样的大人物,没人会特意去记别人的真名。

用外号找人,或许还有可能。用真名?无异于大海捞针。”

“至于你们这些新人....”向日葵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残酷,“事实上,连外号都还没混上呢。

能活过三个月的新人,才有资格让老兵们费心给你起个外号。否则......死了也就死了,连个代号都留不下。”

一番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散了刚才逛街吃小吃的轻松气氛。

南宫富贵嘴里的包子忽然就不香了。

韩子夜沉默了片刻

看来,想靠名字找到申鸿,希望渺茫。

他点点头:“明白了,葵姐。谢谢。”

向日葵几口把剩下米粉吃光,拍了拍手,仿佛要把刚才那点沉重拍掉,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行了,别想那么多!新人就该有点新人的样子!

抓紧时间享受!

走,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万务社!

那里的‘永夜之光’鸡尾酒可是......呃,算了,你们还小,喝果汁吧!”

“万务社?这名字听着不像喝酒的地方啊?”南宫富贵一边舔着手指上的油渍,一边嘟囔。

“嘿嘿,到了你就知道了!”向日葵神秘地眨眨眼,脚步轻快。

十分钟后,一行人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双层建筑前。

离城墙不远,灰扑扑的外墙,样式普通。

唯一的标识,是正门口挂着一块白底铁牌,边缘带着锈迹,上面三个黑字:万务社。

“就这?”南宫富贵有点失望。

这地儿和他曾经接触过的纸醉金迷的酒吧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向日葵没理他,率先推开了那扇看起来颇为厚重的木门。

“叮铃——”

门楣上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一股混合着陈年木质、淡淡酒香和旧书纸的气息扑面而来。

韩子夜跟着走进去,目光扫过前方。

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不少,光线有些昏暗,整体布局有点像老式酒吧。

深色的木地板,几张造型各异显然不是一套的桌椅散落各处。

靠墙是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巨大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书籍、卷轴、甚至还有奇形怪状的盒子。

最里面是一个长长的吧台,吧台后面,坐着一个男人。

他有着一头极为罕见,如同月光流淌般的银色短发,面容俊秀得近乎中性,甚至带着一丝女性的柔美,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

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很单薄的米白色高领针织衫,在壁炉火光映照下,整个人显得斯文而沉静,与这略显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

“嗨喽,陈老板!老规矩,‘永夜之光’来六杯!”

向日葵熟络地走过去,拉开吧台前的高脚凳坐下。

银发男人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地扫过韩子夜等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声音清朗而富有磁性:

“嗯?你们358小队,又来新人了?”

韩子夜心中微动——这人怎么知道?

向日葵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边接过老板递来的热毛巾擦手,一边解释道:“别奇怪,我一有空就来这儿泡着,跟老板熟得很。

陈老板眼睛毒着呢,一看你们这生瓜蛋子样儿,再跟着我这个‘常客’,猜也猜到了。”

她擦完手,将毛巾递还给老板,对韩子夜等人介绍道:

“别小看这儿,万务社可不只是喝酒的地方。

陈老板这儿,只要你付得起代价,啥都能办!”

“啥都能办?!”

南宫富贵刚在一个看起来像树桩改造的圆凳上坐下,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小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吧台后斯文的银发男人。

胖脸上写满了“不信邪”。

“老板,你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那...能不能把外面的异鬼全剿灭了?咋样?你不是说啥都能办吗?”

老板正用一块洁白的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

听到南宫富贵的话,他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头也没抬,只是嘴角那抹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

“可以。”

他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哈?”南宫富贵一愣。

一时间竟摸不清对方是啥意思。

老板终于抬起头,透过镜片看向他,眼神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报酬是——”

“一千亿吨高纯度赤金。”

“噗——!”南宫富贵差点从树桩凳子上滑下来。

他瞪圆了眼睛,指着老板,声音都拔高了八度:

“一千亿吨?!还是赤金?!

这数字也太离谱了!全世界的赤金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吧?

老板,你这不是开玩笑嘛!”

银发男人将擦得纤尘不染的酒杯轻轻放在吧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他双手撑在吧台边缘,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温和的眼眸直视着跳脚的南宫富贵,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斯文淡定的笑容:

“是你先和我开玩笑的。”

“呃......”

南宫富贵瞬间被噎住,胖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哈哈哈哈!”

向日葵在一旁拍着桌子大笑起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胖同学,吃瘪了吧?老板这儿规矩就是童叟无欺,明码标价。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嘛!”

银发男人不再理会胖子,转身从身后的酒架上取下几个不同颜色的瓶子,动作优雅流畅地开始调酒。

冰块碰撞的清脆声响在略显安静的空间里回荡。

“葵姐,”韩子夜压低声音,看着老板娴熟的调酒动作,“这位老板...什么来头?”

向日葵也收敛了大笑,拿起老板刚推到她面前的一杯闪烁着幽蓝色微光、如同浓缩了永夜星空的鸡尾酒,轻轻晃了晃。

杯中的液体随着晃动,仿佛有细碎的星光在流动。

她凑近韩子夜,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介绍“都市传说”的神秘感:

“嘿嘿,这位陈老板啊,可是霜月市的一个传奇!”

向日葵抿了一口那杯幽蓝色的‘永夜之光’,脸上带着一种讲述都市秘闻的兴奋,声音压得极低:

“有人说他是活了很久的老怪物,从霜月长城建立之初就在这里了。

也有人说他根本就不是人,是某种特殊的存在,开了这间‘万务社’,在永夜与光明的夹缝中观察着一切。

他的眼睛能看透过去未来,他的耳朵能听到墙外冰原上最细微的异动。

这满屋子的书和卷轴,都是他用特殊代价换来的‘知识’!

找他办事,只要你付得起他想要的‘东西’——无论那东西多么稀奇古怪——他就能办到!”

她顿了顿,神秘兮兮地补充道:

“甚至有人说,连谢队偶尔都会来找他‘喝茶’呢!”

韩子夜、陈夕、白曜、王玄,甚至炎阳,都被向日葵这煞有介事的描述吸引了。

目光不由得再次投向吧台后那个安静调酒、气质独特的银发男人。

南宫富贵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小眼睛在老板和书架之间来回扫视,胖脸上写满了“敬畏”。

然而——

“噗嗤——!”

向日葵自己没绷住,猛地笑喷了出来,肩膀疯狂抖动,指着被唬住的新人们:

“哈哈哈哈哈哈!看把你们吓的!真信啦?我逗你们玩的!”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出来了:

“陈老板就是个开酒吧的!这‘万务社’的主业就是卖酒!卖小吃!卖点杂书!

墙上挂个牌子写着‘万事皆可委托’,那是为了显得牛逼,吸引顾客!

说白了,就是创收!偶尔接点零碎活儿,补贴家用!”

向日葵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掰着手指数:

“什么张大妈家的猫跑房顶上下不来了,李大爷家屋顶漏雨了,王婶家的老古董电视机又冒雪花啦......这些活儿他都接!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啊???”

南宫富贵张大了嘴,下巴差点掉下来。

陈夕和白曜也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王玄嘴角抽了抽。

炎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韩子夜看着吧台后,被向日葵揭了老底却依旧一脸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点无奈笑意的老板,再看看笑得直拍桌子的向日葵。

心中那点神秘感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被耍了的哭笑不得。

这落差也太大了!

刚才还以为是隐藏在都市里的神秘高人,结果是个.....社区全能维修工加酒吧老板?

银发男人对日葵的“揭穿”毫不在意,将几杯装着颜色各异液体的高脚杯推到韩子夜等人面前,动作依旧优雅。

“别听她胡说八道。”他声音温和,带着点纵容的笑意,“这几杯是不含酒精的,请。”

“谢.....谢谢老板。”韩子夜接过一杯橙黄色的果汁,有些尴尬地道谢。

他看着老板温文尔雅的脸,想到向日葵刚才说的“啥活儿都接”,忽然突发奇想。

——要不找他问问申鸿的消息?

——死马当活马医吧。

“老板,”韩子夜组织了一下语言,“刚才葵姐说,您这儿什么活儿都接?”

老板擦杯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理论上,是的。只要报酬合适。”

“那.....我想找个人,能接吗?”韩子夜问道。

“找人?”老板放下杯子,双手交叉放在吧台上,身体微微前倾,显得很感兴趣,“这活儿可比剿灭异鬼简单多了。说说看,找谁?”

“一个守夜人,”韩子夜立刻说道,“叫申鸿。”

“申鸿......”老板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在记忆中搜索。

几秒钟后,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遗憾:“很抱歉,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守夜人军团人数众多,大多数人只用外号,真名反而很少被提及。”

这个回答和向日葵之前说的如出一辙,韩子夜心中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沉了下去。

“不过,”老板话锋一转,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温和的仿佛能让人放下心防的笑容,“找人嘛,总得有点线索。光靠一个名字,在霜月长城上找人,确实如同大海捞针。”

他看着韩子夜略显失望的神色,微笑道:“这个委托,我可以接。报酬嘛......”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吧台光滑的木质表面:

“十万块。”

“十万块?!”旁边的白曜差点跳起来,“老板你抢钱啊!找个人就要十万块?”

老板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说:“或者......”

他看向韩子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种奇异的探究和兴趣:

“你也可以不用花钱。说说你的家乡吧。”

“嗯?”韩子夜一愣。

“你是从内地来的新人吧?”老板手指无意识滴敲击着桌面,脸上带着好奇,“霜月市的人,看腻了这里的风雪和城墙。

内地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景,不同的风俗人情,对我们这些困在‘边缘’的人来说,是难得的新鲜事。”

他指了指自己:“就当是满足一个酒吧老板无聊的好奇心?

说点你觉得有意思的,关于你家乡的事情。

风景也好,风俗也好,趣事也罢。我觉得有意思,这委托的报酬就算付过了。”

这要求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用家乡的故事抵债?

韩子夜看着老板那双温和却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对方似乎真的只是出于一种纯粹的、对内地城市的好奇。

十万块对现在的他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

而说说家乡似乎是最容易“支付”的报酬了。

“好。”韩子夜没有过多犹豫,点了点头。

他端起那杯果汁,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的家乡,在南方,叫云湘市……”

韩子夜的声音在温暖的的酒吧里缓缓响起。

他开始讲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被结界守护的南方城市。